在十二军之内,对这两处东陵大墓的盜掘,可以说自己狗屁好处没捞到。本是挣死人钱的土贼,进了两外大墓,收获的当然是经验。别的不说,再让他们碰自来石,轻松的很。清朝皇帝的陵寝,大同小异,他们既然有了经验,那么保存下实力,日后趁乱再回来干一票大的,这就是十多个人的计划。多年征战,这些人对时局有点预盼,他们相信要不了多久,天下肯定大乱,现在是军阀割据拥兵自重,同意共和只是表面,暗里都在积聚实力。
只要乱,再回来图谋就可行。
十几个人比其他人更加卖力,明明很累也不愿减缓速度,脚下生风一般冲在最前面,脸上现出志在必得的兴奋。可惜太爷没注意到,当时稍微留一点心,无论他会怎样选择,都能避免当晚的惨剧。这些人心里打定主意了,借军长之令一路狂奔,中途遇见那神秘人就顺手干掉,这对他们也有必要,所以落实执行是肯定的。如果碰不到,那一路向北马不停蹄继续追,越远越好,营副什么时候问,什么时候摊牌。
摊牌也是两种结果,分道扬镳或者踩着你的尸体过去。
可怜我太爷他老人家,一个饭锅搅勺子的兄弟,一路相携,人家心里却想着除掉你。利益决定一切,愿不着别人。这是他老人家位置使然,军长信任,平时也受军令约束,虽是天天在一起的上下级,相互的沟通了解必竟差一层。要不然怎么一点都没发现,十多个人早就有跑的意思,首先是对你要保密的。
那个村庄的的名字不知道,因为盗陵开始周围就没人了,村民跑进山里,上哪知道名字去。惨烈战斗过后,太爷他们就追赶部队,到天津就案发了,后悔追赶部队也没用,立刻决定逃亡,哪来的回哪去。
村东打谷场,雨小了很多,黑夜马上就来,能见度只剩一点。神秘人站在中央,面朝通往打谷场的山坡小路,似乎就在等这几十号人。冲到近前,看清这人的时候大家先是一愣。细雨如丝,这人竟赤条条站在雨中,鞋子都不穿,混身上下一丝不挂,赤手空拳。一队人追到近前不远了,他脸上也不见丝毫恐惧,也不见一丝血色,整个人除了重要部位都白得瘆人,像是空洞的两眼露出一缕杀气,嘴角却微微带笑。
‘嗒嗒......’。
迎面几支盒子炮同时打出一串连射,脚下也不停步,这里要说到枪法,手枪营的人,大沽盒子可以说是人人都玩得出神入化。太爷每当回想那时场景都心有余忌,他老人家的原话是,如果那神秘人是个人,是个血肉之躯有血有肉,那么枪响之后肯定是血溅当场血肉模糊。而那人却根本不见中弹,每颗子弹划过身体和雨幕的来去都有迹可循。事实上那人出现,人群中就有人用枪对准了太爷的脑后,也就在前方枪响的同时,身后的人也准备开枪的。
再插一点常识性的东西。盒子炮的威力很大,不要用影视上的情节误导,无论单发还是连发,那枪跳得厉害。所以想连继射击,左手一定要握住枪管和弹仓的直角部位,有老照片为证。盒子炮枪身放横打,那是扫射,要想连续点精确射击,必须双手握持。
然而并沒机会。
面对的神秘人,迎着子弹冲下来。不说速度之快,单说子弹的冲力全然不见,穿过那人身躯面颊,只闪出一点黑斑。人群还沒反应过来,‘他’已到面前,就像一支箭,生生将人群劈成两半,所过之处血肉橫飞。太爷是发现了脑后的枪口,并未发觉冲来的人影,也就在侧身躲避间,大片粘糊糊的肠子带着残肢脑壳从身后拍来,血雾带着强劲的风打在脸上,就像暴雨,七八人直接被拍倒,滚下山坡的草丛,就像丢出去的一块块肉。
逃。
第一时间出现的是惊厥,然而这些人不是善茬。吃惊也沒害怕到要死的地步,都是趟过泥犁拿命死磕过来的。虽连滚带爬狼狈不堪,但滚爬当中也迅速调整身形,顺着山坡向下方树林窜去,反应动作之快超乎想象,那个年代的老兵就是这样,常年战乱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手眼身法无可挑剔。被拍到山路另一边的几个人也是如此,毫不停留顺势向林中跑,那边是上坡。
然而还有比他们更快的。
两边的人都是在逃,方向相同的也谁也顾不上谁。刚刚一幕有看清的,那赤条条的身影扑向人群,一条条肉撕扯开,都听不到布裂声。那影子本就不是人形了,将人群劈开,然而却没有去向,‘它’就在人群里消失的。有人挥砍刀去迎,还伤到别人,砍刀军铲是那个年代的士兵标配,军铲是改自德国的款式。没人去想那是啥,只求急切的逃生,也没人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活下去才是本能。如此快的逃跑反应就源自于此,大家知道那不是人,虽然吓得不轻,但也清楚,‘它’还在附近。
仅仅几十步。
逃跑的人瞬间再次惊呆。右边的两人先后被高高抛起,在半空中翻个,被无形巨力扯成几瓣四散,内藏颤悠悠甩出去。喷出的血夹杂雨滴,就像红幕喷出,高高落下。
时间短暂,可夜幕来临前还有一点余光。血雾溅开,也在半空中喷涂出一段弯弯的轮廓,那是一段巨大蛇身一般的东西,能在空中蠕动,却是透明的,挤在两团血雾中缠绕在一起,并不是一条。更显眼的,是几片蠕动的躯体上,血液也涂出了表面的片片尖剌,那东西硕大无比,在空中舞动正在朝几个人的上方压过来。
子弹迎头打去,他们也没忘脚步,仍然边打边撤。
“那神秘人与别人用说话来交流?”张春来问道。
“是的”我肯定回答。太爷在后来的回忆里对那神秘人的话反复体会,尽管那人说话很古怪,无论是腔调还是字句语法,都很像古人,让人理解不了。但是时隔很多年后,太爷才明白了其中含义,一明白了含义,太爷越发后怕。他没有欺骗太爷,果然东陵在案发后也没有清静下来,一直有各方势力觊觎东陵宝藏。很多人认为裕陵已经空了,实际上还有很多东西没带走,而且还有伪造某次长签名印章的征用令,征调四十六尊坐佛的,那坐佛是藏地来的,有时间再说。
这事有记载,可惜沒抓到人,不然,从那人嘴里能撬点东西出来。
最可怕的是那神秘人临走之前还对留下的六人有所交待,就是这看起来十分滑稽的交待,让他老人家对那段恐怖的盗陵回忆不敢忘却,每个片段反复整合,越来越害怕。
神秘人的恐怖怪力、凭空出现的巨物、还有邪门的话,无不让太爷迷惑。这些东西出现在太爷一行人眼前时,每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害怕,一样的极欲求生。
‘轰一一’
前方的矮树丛,离树林只有短短十几步,可这十几步成了看得见过不去的死地。一声巨响,几人与树林间的树丛绿草全然消失不见,地下的泥土被生生豁出一道沟,刺耳的呼啸和风把几个人仰面掀翻,对面的树也被波及到几棵,嚓吱吱倒过来。太爷看得真切,刚刚风过的时候,前面又一个人被带走了,无影无踪连血雾都没有。几个人都连滚带爬起来,有人咳血有人咳痰。能把人掀出老远,风力不轻,所有人都捂住胸口,脑子里七莺八素。
后方远处,仍有不断枪响。
犹豫要不要过这道深沟,几个人也冷静下来。疾风过后,四野似乎静了很多,雨落之声也小了。这种怪力,人想活着就是奢望,况且那是个没看到全貌的巨怪。站稳身子,几人也豁出去了,横竖都是死,只能死中搏一点希望。当时他确是这么想的,唯一上手的就是枪,可黑夜如期到来,不到一支烟的工夫,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惊吓后的慌乱渐渐散去,剩下的七人背靠一起站成一圈,眼前黑漆一片也沒什么,经验一点点找回来。听雨滴落下的声音,听风吹动树枝草丛的响动,几个人凭住呼吸,雨水打在草叶上的细微声响,他们都能分辨出距离多少。这是战斗中积累的经验,太爷说过,这些常年征战的老兵,靠听声辨别敌人人数的本事了不得,甚至能听出附近敌人搜索树林的状态。
那是个大家伙,如果它还在附近,密密麻麻的雨打枝叶的声音能把它的方位报出来。那种听法需要一个技巧......
“注意力集中在地面,听地面上有没有雨点声,不能跟着声音走,而是分段查找声响。样子相同的一片区域,雨点落上去的声差不大”,张春来道。
忘了这是他强项了,他那还是生化版的。
屏息静气,几个人很快找到了雨声不对的地方,就在旁边又宽又深的沟壑上方,高度有三层楼左右。那声音极其细微,很像打在玻璃上溅开,与落在树草枝叶上的响动不同。看不见的怪物就横亘在沟壑上一动不动,盏茶时间里,它就在几人旁边的上空中俯看,却没再碰这几人。这下可吓坏了他们,它挡在树林前,阻止几人向树林奔去,不像是单纯的阻止大家逃脱,事实上也逃不了。穿过那片树林,可以直达昌瑞山西麓。
就这么挡着不动,引起人们怀疑。
是不是它想让咱们后退?
找到它的位置,几人稍静待一会儿,就尝试缓缓后退几步。警觉的注意沟壑那边,见没有任何异常,继续后退,直到退出很远,马上到了山路附近,大家才加快脚步,朝另一伙人的方向追去。
越跑越快,疲惫饥饿也全然不顾,直到被一具尸体绊倒太爷才回过神,确信跑出了很远。抑制不住惊慌,这时候还不能算命捡回来了。那尸体很怪,之前死人都是撕成碎肉,这个居然完整,只是没了后脑勺,断了腰折成一团。脑后的伤口很显眼,五指爪印还在,中间被掏空,不见一点血和脑浆,干涸得像被吸过一样。
排除看不见的怪物不谈,那神秘人已经超出了邪尸的范畴,能在人群中消失,前所未见,直到追上‘他’之前,还明明是人。
有个人开始哆嗦鬼叫,哭爹喊娘叫大家快跑。
太爷记得那人叫周福,因为他来的晚,对他也只是知道个名字,平时不太聊天,不是很了解他为人品性怎样,地上死的这个和他平时行影不离的同乡。死的这人老实憨厚,说话也慢吞吞,有咬舌头的毛病,和人说话也改不掉甩头眨巴眼睛的怪癖。直到现在才算看到一具全乎一点的尸体,这不得不让他们狐疑,尽管形势紧迫,也要留意一下。
虽说害怕,体力也是严重超支,太爷他们也没放弃生的希望,饥肠辘辘也飞快奔走,当时眼睛都花了,不是因为雨。山坡下的密林处,地点应该是已到昌瑞山下,距离太远了,那神秘人和看不见的怪物应该不会追来。发现的那具尸体和听到的枪声,说明分开逃跑之后,这边也有东西,估计不会有活口。慌乱中也没完全失去策略,枪声的确出自这里,不会有错,朝这来,是想应该不会再有啥怪物守在这,不过想到自己被圈回来,还是抱着能逃一时是一时。
继续找,太爷他们谁也没这打算,有沒有活着的沒关系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有计划,这身军装都不准备再穿了,能活到天亮,他们肯定回各自老家,哪怕食不果腹。那个吓哆嗦的家伙不停催促,什么都听不进去,失心疯一样吵闹。
能躲避一会儿休整,树根还有两个晕死过去的,这么吵闹不行。
太爷准备动手了。
烈风响过,来的突然,那吵闹的家伙被推出老远,也有眼尖的抢先向风来的方位开枪。那是一道弯成镰刀一样的影子,和人已完全不同却带着人的轮廓。等停住看清楚,赤身裸体的神秘人卡住那人的脖子,三只抓在一起的手在那人脖前被鲜血染红,人举在半空只蹬了两下腿身子就掉下去。
“孽障,不留”。
在神秘人背后,两把砍刀也凌空劈来,和落地的身躯同时落下,可在刀刃上,神秘人的身体却飘散开,犹如白烟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