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大惊,猛踩油门踩到半边屁股发麻,看着转速表上的指针一路狂飙,加速加速再加速,心里默默祈祷着:我的好乖乖,可得给点力,千万不要半路报废了,不然一辆大货加一辆大吊车碾压过来,我就连渣子都找不到了,埋都不知道埋的是考斯特还是我,到时候碑上只能写一句“此女与爱车相拥长眠”。
可惜后面那俩铠甲小巨怪像是精细改造过的,完全不是那类大型车种在正常情况下能跑出来的速度,一路加速都甩不掉,我往左他们也往左,我往右他们也往右,树影儿化作一道起伏的流线,路灯扯成一条连续的橙光,车轮擦着路肩边儿上的铁栏杆,铁马嘶鸣,火花四溅。
突然间轮胎上传来咯吱一声轻微的爆响,前车轮迅速憋了下去,脚下的踏板瞬间变成千斤重,方向盘猛烈打滑,使出浑身力气才把得住,我心说完了,车胎爆了。那辆大货趁机迅速从左翼冲了上来,咣当一声撞上了我的车屁股,挂住车后面的保险杠就把我这车带起来了,像过山车一样忽悠一下子,直把心吊到嗓子眼里来,前轮离了地嗞嗞转着,过了几秒又猛地往前一送,飞出五六米落地一摔,冲力大得上下颠了两下,车上松散的零部件稀里哗啦响成一团,就如同此时我的胃里一样翻江倒海。
还好前车玻璃没有震碎,安全气囊还没有弹出来,轮胎也能歪歪扭扭的继续往前爬,我努力躲开着大货车的追击,看着里程表上多出来的65公里。
还有三公里,要废也要废在目的地跟前,一定给老子坚持住了!
这时候后面的两辆车突然像磁铁互斥一般分开了一定距离,正纳闷着,两辆车同时提速,向内侧方向猛打轮一圈半……
我心说我靠,这架势,是想要夹我啊!
怎么办呢?我心一横,果断一脚刹车同时迅速向左打满轮,把车身横着送了过去,差点没侧翻在路上,一声刺耳的脆响,考斯特的前后车玻璃悉数炸掉,右半边儿车身拧成了一团,后座都挤得贴上了驾驶位,右腿也被卡进了变形的前车身里,不过,更惨的是前面那两辆车,虽然车尾夹住了我的车子,但是由于速度太快打轮过猛,两台车的大半截前车身死死相撞,两辆车几乎融为了一体。
安全气囊堵在胸前,呼吸稍微有点困难,碎裂的车玻璃插进手指缝里,一时间双手竟然没法松开方向盘,额头、手臂和右腿一阵火辣辣的疼,下一秒世界开始天旋地转,温热的血不断流进嘴里,空旷的高速路像一张巨大狮口,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我心说还不能放弃,还没看到结果,于是吊着半口气不肯吐出去,伏在方向盘上眯起眼,含笑看着前面那两台车变形的车门,看到半晌也没有个血淋淋的人爬出来时,我居然笑出了声,喃喃自语说:“看吧,赢的是我,死的,是你们……两个孙子……”
……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抬起沉重眼皮,脑袋里像灌满了铅水一样死沉沉的,头顶上正对着的是一架摇摇欲坠的老旧风扇,和带着零星黑点的白炽灯,发出咯吱咯吱和嗡嗡的声音燃烧着剩余寿命。意识到自己是仰着的姿势,我猛地坐直,眼前霎时又是一阵黑,感觉脖子快要仰断了,我缩起脑袋不敢再乱甩,除了右边小腿有点肿,小臂上火辣辣的,一侧脸颊有点发麻之外,还是能感觉到整个身子是齐全的,这让我大为安心。慢慢动了动,脚尖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两只大脚趾竟然被细铁丝绑在了一起。
此时此刻大脑还有点糊涂,第一反应是,操,我鞋呢?下一秒冷汗刷的覆盖了整个后背,难以置信地再次挣了挣,发现手腕上绑着几条勒死狗,紧紧拴在一张破木头椅子的椅背上摘也摘不下来,这一下子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心说完蛋了,这是让人给逮起来了啊!
眼前还是有些红雾,正愣着,耳畔响起一声微弱的:“小鱼……”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憋了半晌的这点眼泪终于涌了出去。
峰子。
声音是从身后不远传过来的,我梗着脖子一通乱使劲儿,差点连人带椅子翻到,脖子僵住太久了真的转不动,一动弹半边身子的神经都扯得直麻,我放弃转头改为转椅子,可是脚下一使劲儿脚趾头就要扯断的样子,手指头一伸开才发现指缝里依然嵌着点儿玻璃渣子,我小心翼翼撅起屁股,借着手腕绑住的力往起抬着椅子,尽量不发出太明显的声音,一边慢慢地往后转着,一边轻声问:“太好了,你也在这儿呢啊,没什么事儿是吧?”
“停,你别动了,”峰子突然哑着嗓子说了句:“……别看我了。”
“……哦,你没穿衣服是么流氓同志?”虽然嘴上开着玩笑,手上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颓然地坐着不动,摇摇头说:“算了我不动了,我这脸上估计也不怎么好看,撞车的时候,把前车玻璃碎了。”
峰子愣了愣,才轻轻应了句:“……哦,撞……撞车了啊……”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了,只剩下丝丝绝望伴随着浮灰,在昏暗的灯光下蔓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