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谈话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个赤红着眼睛的年轻男子突然冲了出来(他像是喝醉了酒),“父亲!您不能那样做!”
他红着眼睛大吼:“你不能将帝位传给除我以外的人!”
身旁有侍从在我耳边轻轻道:“他是尧帝的儿子,名叫丹朱。”
“父亲!”丹朱气急败坏地指着我,“您辛苦治理了几十年的天下!怎能轻易交到一个外人手中?!不!这一切都应该是我的!我绝不答应您将帝位交给这个小子!”
“混帐!”尧帝大怒,“来人!把他给吾拉下去!谁允许汝们由着他闯进来的!”
“父亲!”丹朱被侍从拉住,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愤恨地看着我,“你这个窃贼!想要继承帝位?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说着狠狠剜了我一眼,也不用人拉,背着手趾高气扬地走了。
“不要在意!”尧帝拍了拍我的肩,“天下安定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浅浅笑着,我道:“‘不负苍生’,方为帝王之道。”
尧帝看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
尧帝的儿子丹朱,贪图享乐不理民生不喜做事,尧帝根本没想过将帝位传承给他,只是他不甘心,在之后的十年中明里暗里地搞一些小动作,让我十分头疼。
后来,当尧帝向天下宣称将帝位禅让给我时,我干脆地玩了一招“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故意退到黄河的南面,将黄河以北的土地留给丹朱,向天下人宣称“吾愿与尧帝之子划江而治”。
天下人跪曰:“吾帝乃千古圣贤!”
于是天下人都到黄河的南面来觐见我,都不愿去北面朝觐丹朱。
人心之所向。三年后,我在天下部落的拥呼中起兵讨伐丹朱,丹朱的下属都弃他而去,终于,在这一年,我登上了世人顶礼膜拜的帝位。
我没有杀丹朱,尧帝是让人尊敬的圣贤,我不想对他的后裔赶尽杀绝。
我派人软禁了他,分给了他一座城。
只是他依旧会搞一些小动作。
……
很多年之后,我的父亲已满头白发,曾经挺直的脊背被岁月压得佝偻,不知他在将死之前悟出了什么,那一天天气清朗,落花吹得漫天都是,他来找我,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对我道:“重华啊,父亲知道你早些年受了很多苦,好在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你和你母亲、弟弟、我们一家人以后要和和乐乐地过日子呀,你说好不好……”
我听见声音,于一堆如何治理黄河水患的卷宗中抬起头,看向那个满头银发的老者,那一瞬我有些迷茫,几秒钟后,我才反应过来:噢,他是我在人世中弥留的唯一的一位骨肉血亲啊……
“好啊。”浅浅笑着,尽管两天前我的“母亲”与“弟弟”还将我哄骗入了枯井,企图用土活埋了我,“吾们要和和乐乐地过日子……”
只是有些伤脑筋了。
十年前,他替我解决了一直不安分的丹朱;十年后,我不能依靠他来解决我的“母亲”与“弟弟”……
“帝有时太冷酷了,下令杀人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可是那些人都该死啊……”
“帝的手段太可怕了……”
时常会有人这样议论我,或者,议论另一个我。
是的,我不能让他来解决我的“母亲”与“弟弟”,他只会杀人!
于是我去乞求神,乞求它完成我的心愿,也是父亲的心愿——
“要是一家人能够和和乐乐过日子就好了!”
慈悲的神回应了我的请求,与我做了一个交换。
神除去了“母亲”与“弟弟”人性中的“七宗原罪”,他们将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相对应的,我要为神明守一道门。
那时的我看不见眼前的道路是怎样崎岖,满口答应了,直到“轮回眼”侵蚀了我们的灵魂。
父亲与“母亲”、“弟弟”和乐地过完了一生,他们静静归去,唯留下黄土一捧,化作烟尘随风飘散。
而我在人世间那段最后的岁月中忙碌于治理黄河水患,什么天伦之乐什么血脉亲缘,这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故事,从来与我无关。
“重华,这个封印针对的是你的躯体,他在你的身体里,所以封印了他,也就是封印了你。”阿瞳在我身后轻轻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不会有异议。”
“嗯,想清楚了。汝动手吧。”回身对他浅浅笑着,“阿瞳,对不起,他出手太重了……”
那个冷漠的男子在白日的打斗中已变得伤痕累累,他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