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日本兵走过去,把棺材仔细查看了一遍,那具装着白淑贤旧衣服的棺材,真的就在众人眼皮底下挪动了。
松田自打进入中国以来,杀的人不计其数,哪里肯信闹鬼的说法。跟着他一起来的县长副县长之流,却是又惊又惧。这活生生的事情摆在眼前,想到白小姐冤魂就躲在宅子里,他们就背后生冷风。
两名日本兵不顾白兆喜的阻拦,强行打开棺材,里面果然都是一些衣服杂物,没有其他东西。但就是这口空棺材,却在众人眼皮底下移动了一尺多远,不能不让人战栗。
松田虽然也觉得蹊跷,但他一生戎马,跟着大部队从东北打到华中,杀人无数,这场面并没有吓到他。他当时就下令,今晚所有人都不许睡觉,要守在院子里,看看这个女鬼到底长个什么样子。
最高长官下的命令,自然没人敢怠慢。白兆喜命用人把家里藏的好酒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子里,厨师不间断地上着流水席。这一拨数十人在院子里直吃到半夜,晚秋的夜晚来得格外的冷,自家大院又生了几堆火,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虽然碍于长官命令有的人还在死撑,大部分日本兵已经打上了瞌睡。
这个时候,松田也喝得有了七分醉意。他冷不防瞅了一眼放棺材的大堂,却见那棺材盖的一头被掀了起来,好似里面有东西在托着。他被这一吓,打了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松田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没错,棺材盖的确被推起来几十厘米高,下面肯定有东西在托着它。松田掏出枪,朝四周看了看,他带来的人多半已经醉倒,有十来个还在举杯对饮,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不对劲。
松田脑子清醒了九成,这个时候如果大声呼叫,恐怕会立刻惊动棺材里的东西。他也着实胆大,一个人提着枪,拨开周同醉兵,小心翼翼地接近大堂,藏在白幡烛台后面,盯着五六米外的棺材盖一寸寸朝上挪。
过了没多久,从棺盖下面伸出一只手来,那手的手形极小巧,一看就是女人的手。松田的心脏突突乱跳,毫无疑问,棺材里即将钻出一个女人,可是刚才他明明看到棺材里只有一堆旧衣服,哪里有人?
棺材里的人钻了出来,绾着发髻,身材修长,她双手托着棺盖。松田这边只能看到半个背影,她背对着松田坐在棺材沿上。
松田心中骇然,光是看那背影发髻,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就是白兆喜的女儿白淑贤。可是白淑贤已死,这一点毋庸置疑,当日他的医官还亲自去验了尸。可是这个被他糟蹋自尽的女人,如今就在他面前从棺材里钻出来,不能不让他感觉恐惧。
女人从棺材里钻出来,轻轻放下棺盖,在幡台微弱的烛光下,悠悠忽忽地站起来,穿过门廊,朝隔壁厢房走去。白淑贤走路的样子,给人感觉极不真实,十分诡异。松田握枪的手出了一把汗。
他扭头去看白兆喜,那老家伙趴在桌子上,已经睡死了。松田心里害怕,但到底久经沙场,他猫着腰,悄悄地绕过棺材,跟着白淑贤,也进了厢房。
院子外面的月光穿过窗户,将厢房照得蒙蒙亮,可里面没人。厢房前面就是一条极长的走廊,走廊曲径通幽,借着月光可以看到走廊一直消失在树林深处。而白淑贤就站在走廊中央,好似扭过头来,朝他这边看。
松田心里一阵发毛,他心里已经确信无疑,此女必定非人。看来自家大院闹鬼之说是真的。如果让其他人看到白淑贤的鬼魂,他此行的目的必定落空,没办法借机找白兆喜的麻烦。
想到这里,他也不多想,就顺着走廊的方向朝白淑贤跟去。白淑贤停了一下,又缓缓朝前走去。
松田跟着她进了树林,白淑贤就在距他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背对着他。松田心中暗自计算一下,把枪别进枪套,换了指挥刀,跳起来挥刀从后劈向白淑贤。一刀下去,白淑贤被一分为二,可是松田并没有砍实的感觉,他蹲下来一看,地上躺着的,赫然就是一只扎纸人。
刚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人,竟然只是穿着白淑贤衣服的纸人,松田心里一阵恍惚。这时,他的脖子突然一紧,只觉得好似有一双手从后面卡住了他,他连番几次挣扎,都无力挣脱,就这么陷入意识昏迷状态。
第二天天还没亮,爆炸性新闻就传遍了东吴县城。日军驻扎在东吴的旅团长松田武夫被白家大小姐冤魂寻仇,死在白家大院。据说他的脖子上有一圈乌黑指印,被证实正是白小姐的,而松田脚下,居然还有被劈成两半的扎纸人。
松田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就在距离其他日本兵不到五十米的树后,当时白兆喜还跟一个日本兵躺在一起昏昏大睡。
几乎所有证据都证明松田是被白淑贤的鬼魂所杀,甚至还有几名日本兵回忆,说当时看到松田长官跟着一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女人走了。他们当时喝得太过昏沉,没想到跟过去看看。
这一说法更验证了流言,白兆喜被抓到县城经过一番审讯,无法证实与松田的死有直接关系,又被送回来,协助调查松田死因,他被副旅团长勒令一定找到一个合理的说法。
白兆喜回到家,当天晚上就失踪了。一天以后,在距离东吴县数百里之外的一处渡口,白兆喜遇到了他的接头人。那两人正是当日在酒楼喝酒的酒楼老板和年轻人。
胖胖的老板跟白兆喜打过招呼后,对年轻人道:“王老弟,我跟你说过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号顺利得手,就用不上咱们的第二套暗杀计划了。”
那年轻人朝白兆喜拱了拱手,不好意思地说:“小弟不知道白先生居然是自己人,您这一手借闹鬼杀人的技巧,真是高妙。如果以我们两人的实力,连院外警戒的鬼子都干不过,更别说接近松田了。”
白兆喜道:“松田早就怀疑我的身份,只是没有证据,我就先下手为强,送上淑贤作为诱饵,演了这出戏。”
年轻人奇道:“可是,指纹能作假吗?”
白兆喜指着码头后的一间茶馆,茶馆门口正站着一位妙龄女郎,正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酒楼掌柜笑道:“谁说淑贤死了,松田认识淑贤,可是旅团的军医却不认识,做尸检的时候,咱们给来了个掉包计。其实松田,真的是被淑贤杀的。”
年轻人吃惊得瞪大眼睛,茶馆旁的女郎正朝他们走过来。白兆喜道:“几年前我就参加了地下党,为了接近松田,我忍辱负重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这些都只是假象,为的就是除掉松田。松田是东吴旅团的核心,失去了指挥官,旅团的战斗力势必大打折扣,相信很快就会为我军消灭。淑贤惨死、闹鬼。包括我的身份泄密,都是我一手设下的局,借此诱惑松田进入我的圈套。整个自家大院都是我的,在自己地盘布置一些奇怪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样既可以巧杀松田,又能不留痕迹。如今目的达到,也不枉费我这几年的心血啊。”
就在这时候,沿街卖报的报童正吆喝着,“最新消息,八路军攻下东吴县城,日军旅团部被全部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