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想回上一句蒙你妈,但听完他最后那两句话后火气忽然就熄灭了。揉揉肩膀,我不由自主地看着他笑了下:“吴…真是个好姓,不是?”
黑眼镜似乎被我忽如其来的话语和表情弄得打了个寒颤,开始转移话题:“先不说别的,你先进来看看。”说着拎过我肩上的包就往门里边走,我刚要套话就被他的动作打断,只好一瘸一拐地跟着走了进去。
进到院子里后,眼前的情景让我的心一下子又绷了起来。
院子里一片狼藉,看得出门窗缝隙都被撬开搜寻过了,对方连房上的瓦缝都没放过,墙角石榴树底下的泥土也已经被挖了个遍——
蓝袍交给我的东西不见了。
“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一直认为在目前的形势下做到那样就足够了,是哪一环节卖了我。那山城里的电话能打通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情而已,对方竟然这么迅速,看来真是被我的脱走惹恼了。不过为什么他们不在这里守株待兔等我回来,而是拿了东西就走,难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我想皱眉,却一阵疲惫。
“小三爷别激动,我也是刚赶到。”黑眼镜扫了一眼墙角唯一没被击落的监控设备,“咱们得撤了。”
两个小时后,我们到了一个地图上标注得极为模糊的地方。
我蹲在鱼塘边的单间小平房角落的杂物堆旁问黑眼镜:“你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又看了眼一片茫然的导航,我心说这世道还真是有变,难道GPS都没这半瞎靠谱了。
“很久以前跟一个老前辈跑过一趟安徽。”大敞开的旅行包前,黑眼镜一面席地答着问题,一面掂量了下我那只现下看起来空空如也的相机包,伸手从最里面一层布料间拆出了一柄我从来没掏出来用过的刀。
“你果然知道得不少。”这个家伙虽然始终没什么势力范围,但他手中的资源却比小花要多。
黑眼镜没接话,继续摸着刀:“你这么藏着是不行的。那包只要一晃动,行家打眼就能看出里面的不对劲,你得贴身藏着。”
我知道他说得对,但我不想贴身放着那把刀。我怕一忘了收起来晚上睡着后自己会无意识地摸起来给自己一刀,这不是没有可能的。随便分析分析,就能发现我现在很想毁了自己。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而被压制的东西也不喜欢我。
直接毁掉,一了百了。我怕“我们”都控制不了这种心情。
“我藏东西的本事不如你。”我随口应着,却也是实话。论藏着掖着的功夫,哥儿几个其实哪个都比我在行。
“小三爷怎么这会儿又信不过瞎子了?”黑眼镜撂下刀笑了,摸出一支烟点上,调侃道:“不如我们互掏老底,坦诚相对个怎么样?”
“鬼要跟你坦诚相对。”我心说有些事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也没用,就像你不告诉我的那些一样,大家彼此彼此。于是想了想,掉转话头道:“带纹身的那个人有消息了吗?”
“有点眉目了,说来跟你们还有点渊源。”黑眼镜似乎不太满意我的打岔,但也认为此时正事要紧。
“哦,那就更好办了。”这样对方就更容易被卷进来,“那就尽快吧,凡事小心点。”不会说谎的,从来不是图腾纹身一类的东西。
黑眼镜听完我的话沉吟了下,才又问:“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什么?”
我品味着他谨慎的态度笑了下:“问得这么含蓄,可真不像你。”他猜得没错,但这进一步的猜测也不完全对,严格意义上说来应该是我回忆起了什么。
“你……”
“我提取了点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只可惜没用对方式,有点过。我估计本来那面镜子应该是用吊顶上的珠子或是其他什么隐藏的工具激发效果的,但被我不小心碰倒了,现在回想起来脑仁儿都还在疼。而且我还一不小心扯出了那条大蜡烛和它相爱相杀的邻居,动静搞得有点大,山体都给整滑坡了,好在这附近的山区偶尔滑个坡也不算太离谱,要不就太招眼了。
我越过他手边,把包里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药瓶、毛巾、匣子、没有用完的牛油,还有那本儿童绘图版的山海经……杂七杂八地跌散在茶几上,全部乱作一团。
“这是什么?”黑眼镜抬起烟头,点了点最上面那只匣子,等我给出一个解释。
“这次淘沙获赠的旅游纪念品,空的,不过……”我笑了下,“也许里面装的正是我们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