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那样,那些肯定也都不是核心的内容。张家族长的存在一定有更为特殊的地方。
然而会有多特殊,是能够从中感知到更多?那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我后来才会莫名对闷油瓶这么关注……因为偶尔挥发的微量信息素的微妙吸引?因为我们是具有“通感”的同一类人?我觉得应该不全是。
不过他的血液应该比我纯多了,但也多亏了我是半吊子,要不就以我那点儿心理素质要是面对他那样艰难的情况,估计现在早该进青院了。
我感受着仍然无法自主行动的身体叹了口气,这一切到底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而念头一起,方才好不容易渐渐息止的信息碎片就猛浪般地重新扑面而来。
不得不说,自从这条蛇出现后,似乎就更加能够感受到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东西了。我拧起了眉头,难道这真是它被上古居民围捕的原因?这样的“通天”之法,会不会误会得太大了?
然而不容我多想,很快脑海中尖锐的声音就再一次升起。对于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一切,我的感知太过强烈,以至于都产生了画面感,心中似乎能够看到无数滔天浪涛不停地拍打在一片已不甚牢固的沙堡上。
“……为君演尽天下局。”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声音在空荡的洞穴上空盘旋。
是了,这样的信息校验和存储方式相对而言已经是最安全的了。没有文字记录,不会广为流传。还是绝对的“随身携带”型的,真够便携的。那时家族制度又森严,每个人都心有敬畏,就更不会对外泄露。
何况人心中的东西本就是无法被证实的,外人恐怕并不会听信。
所以即使偶然间洞察了些什么不该知道的,所有人也都聪明地不提。同时族人奉命不断渗透到另一支家族中,跟随不断辗转的送葬队伍进入那些待修葺的古墓地。目的不仅在于原有的基础上改为己用,还是为了从中掘书,销毁有着相关记录的真实古籍。
那些与信息素中的所存相吻合的一切。
剧烈的头痛中我进一步明白了为什么到了明朝,天文历算会逐渐衰落,唐代列于官学的十部算经到明时仅余一种尚有刻本保存,而剩下不多的算法如“天元术”之类竟还被当时负有盛名的算学家以类似“老子搞不懂”的牛逼理由删除。
而与此同时已被取消的人殉制度却死灰复燃。
那些人的最终去向让我很难不联想到各地墓室里那些奇异的东西,而又是为什么明祖陵和明皇陵的修建者都曾改过名字。无论是姓吴的,还是姓汪的。
名字。原来梦中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句话竟然真是那样。
原来因缘已种得这么深了。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却流淌得像是过了几千年。我感受着心脏的跳动,第一次觉得自己理解了闷油瓶那样的痛苦——无法确定自己这颗心究竟是谁。
记忆就是灵魂所在,当脑海中的一切变得不可靠时,一个人很容易迷失自我。但所幸,我已有可以参照的样本,所以不会那样失措。
无数光影从转掠过,我始终听到砰砰的心跳。这颗心尽管慌乱,却始终律动。
谢谢你,在我生命里出现了。
所剩无几的时间里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如果自己此刻不离开,那么再过多少年我的尸骨会被尾随而来的想要确认我死亡的搜寻者发现?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十年。
从雪山出来后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闷油瓶选择了看起来最像是妥协的路途。我很难相信这一切只是因为他没有赶上当时的时间节点,就认为已没有他法而选择了最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并不像闷油瓶会干出来的事。可是有些时候他确实那样绝望,陨玉下他的脆弱还历历在目。相关实情从来都莫测,我从来未能确定自己究竟了解他几分,又了解所有这一切几分。
即使到了眼下这一步。
这样想来我同样无法确定会不会有人连自己后来的那一部分记忆都篡改了,毕竟我没有把握,而黑眼镜之前所对我做的一切是否可靠我也同样没有证据。但之前他的那番说辞我自己确实也是那么认为的,这种时候,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并且这一探求过程中重要的是去确定作为储存硬盘我的记忆究竟被掺杂了多少,或者说被编码了几重。
冗余梦的机制应该是为了掩盖而存在。那么最底层的下面,又会有什么。会不会还有我预想不到的东西?
所以的确也是时候去盱眙寻找那些不会说谎的证据了。
盱眙,真是个好名字。希望在那里我能有机会看得清。
这种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感觉真是糟透了。秦岭一梦后,我见到不可思议的情形总会有所怀疑。那次际遇每当后来我试图去分析,却总会发现找不出合理的破绽。
那种感觉就是,破绽感始终存在,但你永远没办法发现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才会去质疑记忆的真实性,却仍然得不到一个答案。
你和其他人一样对这其中的变故感到困惑,无比想要找到背后那个唯一的原动力,那把能够串联起来一切的钥匙。你知道那是本质,是能够改变一切现状的本源,于是废寝忘食地搜罗推演,企图从迷雾中窥探荆棘最精致的那根刺。
而唯一的不同在于,握到手的一刻,你会在意它是否扎心。
这一点是最重要的。
我跟他们的目的从来不同。如果会扎心,我无论如何也会将它拔出,无论那些能够额外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在最初的那些年里,我已经成为重生安死的人,从未渴求长生,主观意愿上而言我不是为了获取秘密本身而涉局。
我始终告诉自己,做完该做的,这一切就跟自己无关了。只有关乎他们的一切才与我相干。
我从未将自己真正看作体系中的一员,那些所谓的利益与我本身并没有真正的关联,因而才有可能看清心中的暗影,从而上岸。
对于所面对的这一切我只能这么说,如果是一场噩梦,那么眼下我已经接近了梦醒时分。
我短暂地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虽然明明都是空的,但路还是得继续走下去。尽管早已厌倦却无可休止的挣扎与斗争,可我仍然需要其它尽可能接近真实的素材,尽管那肯定也不会成为什么好回忆。
但那是破门前最后的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