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剪月领了奴婢将靖苏平日不常穿的冬衣取出来晾晒,几个婢女聚在一起说说闹闹的,不知是谁突然说了一句:“这几日倒是没见瑞王爷,”
无心的一句话,不知怎地一干人都噤了声,默默拾掇着一件件流光溢彩的锦衣,那人自知说错了话,哪里还敢再说,丢下一句“我去后院洗衣裳,”撒腿跑了。
剪月拣了个功夫将这事禀了靖苏,靖苏放下手里捧着的一册书,斟酌片刻,“你且去告诉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只说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的命,让他们掂量着。”
剪月颇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俚末从内室掀了帘子出来,嘟嚷:“娘娘您也该管管他们,这满宫上下,可有哪个宫里的奴才像他们一样自在。”
靖苏浑不在意,“左右他们也不曾做下害人的勾当。”
“娘娘!”俚末不依,“等他们真做了那档子事就来不及了。”
靖苏摇头直笑,“难道本宫管着,他们就不敢了么。”
俚末说不过她,气得别开脸去,鼓着面颊生闷气。
“玉妃娘娘金安!”突然听到外间奴才的请安声,靖苏心下一喜,忙迎了出去。说来惭愧,玉妃于她有援手之恩,她还未登门致谢,反倒让她先过来。
匆匆迎到外院,正见一袭青衣的玉妃亭亭玉立,似空谷幽兰,气质脱俗,擒了一抹笑看着靖苏。
靖苏亦笑,却顾忌着不曾伸手去触她,“玉妃快请,说来倒是本宫疏忽,不曾登门致谢娘娘援手之恩。”
玉妃欠身,“俪妃娘娘见外了,本宫不请自来,还望娘娘担待。”
靖苏突然噗哧笑了,“瞧我们两个,你来我往的,尽讲些虚礼。”
玉妃也笑开了,“玉婉不擅言辞,俪妃切莫计较。”
两人对视片刻,皆从对方眼中读出赞赏,复又相视一笑,相携进了靖苏寝殿。
芙蓉宫里少有人来,俚末也十分高兴,从小膳房搬了一桌子的糕点出来,又奉了茶,便退到靖苏身后立着。
两人对坐着,生性都非热络众人,一时无话,倒有几分尴尬,玉妃便端起茶盏吃了口茶,入口清香,不由赞道:“好茶!”
靖苏便道:“这是白梅晾干了用化了的雪水煮的,格外清香些,”言毕,也取了茶盏轻呡一口。
玉妃又吃了一口,放了茶盏,静静凝视靖苏,半晌方道:“娘娘果然天人之姿,莫怪招来妒忌。”
闻言,靖苏神色一黯,勉强道:“后宫本就是非之地,靖苏有心回避,却终不能如愿,细细想来也是可悲,便是她们只一心博得皇上宠爱便是,何苦处处算计,有道是:今年花胜去年红,焉知明年花更红?”
玉妃微讶,随即释然,“娘娘心思通透,恐无人能及。”
“那又如何,”靖苏自嘲的笑着,“在这深深宫门,纵心比天高亦只能断翅忝居,别无它法。”华丽的皇宫,不过只是一座牢笼,困住无数女子一世芳华。
玉妃拈了片芙蓉宫慢慢吃着,似不经意说道:“人各有志,你之砒霜,焉知不是她人之琼浆。”
靖苏却是一怔,于玉妃,不过见了几次,却不知她竟也是如此通透之人,莫怪自有一股子脱俗气度,乃其他女子所不能及。
这样想着,对玉妃的赞赏又多了一分。
玉妃只管说道:“玉婉知娘娘不喜宫庭深深,却也要斗胆奉劝娘娘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切莫两耳不闻窗外事,白白被人算计了去。”言罢,却也不等靖苏回应,顾自起身走了,实也性情之人。
靖苏坐于椅上,细细琢磨着她的话,不禁浑身一凛。她只是不想同她们争斗,莫非这也错了吗?亦或是,身在宫廷,注定身不由己,不能不争?
她不明白了,深宫之中,得宠之人大有人在,怎么排也轮不到她靖苏,为何她们偏要一次次设计陷害她。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生了一副出色的相貌?
靖苏痴坐了一个下午,脑子里翻来覆去滚着一些念头,乱麻似的搅在一起,越想便越烦,果然是剪不断理还乱。
正烦闷着,忽听外间一阵吵闹,很快剪月掀了门帘进屋,禀道:“娘娘您快出去瞧瞧,满公公带了圣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