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专员

当凯撒进到会议室里的时候，已经是芝加哥时间早上九点三十分了，卡塞尔的阳光总是那么明媚，此时又恰逢万里无云万里天，实木窗棂的木漆沐浴在阳光中，就像是被涂抹了一层金色的油脂，散发着朦胧的暖意。

“咔！”实木大门被推开，凯撒大步走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你之后，我有种不好的预感。”阳光照射进来，刚好照在他的头发上，金发如融金般璀璨，嘴里说着话，凯撒熟稔的拉开半截的椅子，坐了下去，然后，他面色严肃的看着楚子航。

楚子航眼皮都没抬一下，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块石雕一样，一动不动，但坐在那里，莫名有一种淡淡的气势释放开来，原本的楚子航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像是一张绷紧到极致的弓，仿佛随时随地会激发弓弦上的利箭，但如今，虽然他的背脊依旧挺的笔直，但过去那种凌厉的锋芒，却收敛了不少，而且随着他拳术修行的日益精进，对于自身气势的敛聚能力，亦在不断上升，甚至那对锋利的剑眉，也柔和了不少，但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凛然。

凯撒没得到楚子航的回应，倒也不以为意，他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姿态，但看到楚子航旁边椅子上的人之后，即便是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出人意料的愕然。

“路明非？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用一种很不符合他人设的姿态眨眨眼，看着椅子上那个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少年愕然道。

路明非，卡塞尔大学近年来唯一一位血统评价直接达到过‘S’级评价的超级新人，他入校的时间刚好是卡塞尔大学内被称为‘自由一日’的狂欢，学生们以大逃杀的姿态分别由他和楚子航这两位未来必定是屠龙者中最顶尖角色的混血种带领下，手持咆哮的枪械和锋利的刀剑彼此攻伐，而那场波及到全校每一个人的战争，最终的赢家，是路明非，他用一把巴雷特M82a1，获得了战斗最后的胜利，那是他第一次出手，虽然不乏侥幸成分，但他依旧用两枚击倒了凯撒和楚子航的子弹其证明了其血统的优越性，最起码在当时，几乎是全校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坚信，那位一入校就踩着两位校园中的巨头夺取胜利的‘S’级，未来必定会成为带领他们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领袖，他们认为那应该是一个融合了凯撒的堂皇正大和楚子航的冷冽强硬的领袖，他们觉得那他会是那位在屠龙大业上奋战了一个世纪之久的最强屠龙者：希尔伯特·让·昂热精心挑选出来的如王者一般威严的人物，他的画风应该是如《诸神黄昏》一般，在末日的世界树下，双翼被死者和骷髅点缀着的巨龙在最后一次的如血夕阳下昂首，而巨龙的对面，则是手持燃火的利刃，带着一身伤痕的领袖，鲜血淋漓也畅快淋漓，但现实则是。。。。

“啊哈哈，老大，你也来了啊！”那位领袖兼王者咧着嘴，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满脸都是狗腿子的谄媚，抓着头发，手指一抠一抠，仿佛打算从头皮上挠出皮屑来，还带着昨晚熬夜败北犹豫至天亮的倦怠，脸上的表情充分诠释着‘我是无辜的殃及的池鱼’的意思。

“可是！”凯撒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迟疑，就连当初李客州让他选择被自己揍左肋还是右肋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纠结，他看了一眼校长桌后慢悠悠的转过椅子过来的昂热，他银色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黑色西装笔挺，胸前玫瑰盛放，坐在那里，那种时时刻刻都斗志昂扬的姿态，令人很容易就忘记他实际上是一个皮肤都已经开裂了的老人。

凯撒的目光在昂热手上的折刀上停顿了一下，这是被李客州揍出来的习惯。

从那冰寒的刀锋上收回目光，眼神在闭目不语的楚子航身上掠到了一脸憨笑的路明非身上，刚要说什么，那位上首的校长大人已经开启了今天的谈话。

“亲爱的学生们，你们对日本的感官怎么样？”老头面带微笑的说着话，手上则将折刀收进衣袖，端起茶壶，给前方的三位学生面前的杯子中注满琥珀一般的茶水。

“明治神宫很适合作为结婚的地点。”凯撒接过话头，端过茶杯轻抿了一口，他实际上真的对曰本没什么了解，他对该地的资讯基本都来自于国际新闻上的只言片语，他未来是意大利的王，是地中海领域混血种的领袖，而那片在上个世纪被华夏人称为东洋的土地，显然不在他的领导范畴内。

“哈哈哈，我当年在曰本混迹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一直都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导致始终未曾前往明治神宫一行，看来还是得拜托你帮我去看看了，还有。。。。”昂热先是面露遗憾，但是继而就开怀大笑，笑声止歇，他伸过脑袋，凑近凯撒，好好打量着这个学生，好几眼后，他坐直身姿，摇了摇头，一脸的唏嘘：“你是准备进入爱情的坟墓了。”。

凯撒微笑着点头：“好的校长，我会在明治神宫最高的地方拍摄一张鸟瞰图作为明信片邮寄给你的，至于别的。。。。”他也跟着昂热摇摇头，在心底做好求婚腹稿的他，显然不认同昂热最后的那句话。

“那么我就等着了，你们呢？凯撒似乎打算去明治神宫看看，你们也该有自己的目标啊，少年们！”昂热冲着凯撒点点头，转头向路明非和楚子航。

“秋叶原！”路明非瞬间举手，其动作就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迅捷而标准。

“去打游戏吗？明非？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御宅族之街，倒也符合你的爱好。”秋叶原的大名显然已经到了能让一位百岁老人有所耳闻的地步了，路明非顿时感受到了宅男之神的伟大。

“不止是打游戏啊！”路明非兴奋的挥手：“还有女仆咖啡店、游戏首发特典、最稀有的手办。。。。”他那张写着废宅的脸上此时几乎在泛光，亢奋之情，从他激动的语气中溢于言表，如果不是昂热将那杯红茶向他推了推的话，说不定他能如数家珍的将秋叶原的特色从头到尾和在座的几人好好的说道一番。

“哪里可是我的圣地啊！”路明非也端起了红茶，喝了一口，嫌烫，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放回桌面，干脆就那么捧着，目光灼灼。

“好的好的，你会得到去秋叶原的车票的。”昂热点头，看向楚子航：“你想去哪里？”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楚子航睁开眼，说了一句话：“校长你需要我们去日本做什么？”

“年轻人要有些爱好，比如旅游什么的。”昂热没有回答楚子航的问题，反而真的如一个老人般念叨了一句。

“你说得对，校长，那我就去看看樱花吧。”楚子航从善如流的对着昂热道。

“那可真的是太巧了，这个季节，正是樱花如雪的日子呢。”昂热满意的道：“很好，这么一来，本学期最优秀的三位同学都在曰本找到了他们的目标，那么，接下来，你们就可以前往曰本去达成你们的目标了。”

“那么你的目标呢？”凯撒开口。

“李客州在数日前已经赶赴日本。”昂热脸上笑容依旧，但声音低沉了不少：“根据学院曰本分部反馈而来的信息，他似乎有自己的目的，按理说，我们曾合作过，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你们。。。”他对着楚子航和凯撒扬了扬下巴：“是你们的战友，他做什么，也应该与我们无关。”

“按理说？”楚子航抬起头，重复了一遍。

“是的，按理说，但。。。。”昂热深吸一口气：“有些老朋友坐不住了，他们希望通过李客州找到山之王的龙骨十字，基于这个目标，他们不介意动用一些规格外的手段。”

“呵。。。”楚子航扯了扯嘴角，低低的笑了一声，作为那场厮杀的见证者，他真的不认为，有什么规格外的手段能够对那种伟力的存在造成影响，弓索能猎取山鹰和兔子，但对于天际的巨龙来说，只能引发龙火，自取灭。。。。一念及此，他立刻反应过来，昂热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的凯撒比他反应过来的更快，毕竟两者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

至于‘S’级，好吧，‘S’级似乎还没从秋叶原的憧憬中恢复过来。

“要我们阻止那些人和李客州起冲突？避免摩擦？”凯撒皱着眉头，这种任务，他并不喜欢，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看过视频，清楚的知道一旦混血种们激怒了李客州，那将会是一场不亚于龙王复苏的灾厄，甚至因为李客州本身就归属于人类的缘故，他能造成的破坏，甚至比龙王更大。

“不，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达成与否，对卡塞尔的影响都没有想象中的大，混血种的世界很小，但也很大，所以，还有第二个目标。”出乎意料的，昂热摇摇头：“你们要和曰本分部的人一起调查一艘名为‘列宁号’的破冰船。。。。”昂热目光深邃，缓缓的讲述着第二份任务。

而在另一边，暴雨倾盆的曰本，一栋足以和天空树竞争的摩天大厦伫立在漫天的雨水之中，年轻的男人身穿漆黑的长风衣行走在大厦最顶层的走廊中，风衣下摆随着他的脚步不时翻起，繁盛的浮世绘妆点在内层，皮鞋底以固定的频率一次次敲击在光滑的走廊上。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停下，这个年轻的男人推开门，正对着他的，是一个身披黑色外罩的老人，脸膛方正，宽大的和服笼在他健硕的身材上，凭填几分威猛，这是一个和昂热截然不同，但同样充满魅力的老人，老人端坐于巨大的办公桌前，明亮的灯光照射下来，在将办公室每一个角落点亮的同时，也能让人清晰的看到老人脸上的皱纹，如刀劈斧砍，嶙峋而峥嵘。

“老爹，这个时间，你该睡了。”年轻的男人脱下风衣，挂在一边，走上前，对着办公桌后的老人道。

“人老了，睡眠时间会缩短，所以，不能睡的太早。”老人对着他笑道，一边笑，一边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外面雨很大，很凉，喝一口暖暖吧。”

“不用了。”年轻的男人坐了下来，嘴里说着不用，但手却伸出去将瓷瓶拿了过来，也不开封，亦不自饮，反而带着几分无奈的将酒收了起来，他已经试图劝阻过很多次对面的老人不要饮酒了，他已经过了开怀畅饮的年岁了，或许在过去的时光里，这个高大而健壮的男人能够在雷霆和暴雨的夜晚，一手持刀一手端酒的在刀光剑影中豪迈大笑，但如今。。。。他瞥了一眼窗外如倾泻般的水，嘴角微微动了动。

“啧。。。”老人看着后辈将自己藏起来的酒浆没收，嘴里啧了一声，继而正色：“执行局和你个人最近的表现着实出人意料，我很欣慰，也有几分伤感，欣慰于你成长的速度，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将大家长的位置传给你了。”

“经营到今天的家族，你真的准备传给我？你还尚未到卸任的年月。”年轻的男人不为所动。

“我相信，一个生来就是天照命的男人，必将比我这个没落于岁月中的老古董更能带领蛇岐八家走向新的巅峰，而且，这不是希望，这是必然！”

“。。。。”年轻的男人沉默了，半晌，他摇摇头：“那么伤感呢？欣慰于我的成长，也伤感于此？”

“呵呵。。。”老人笑而不语。

“又是这样。。。。”年轻的男人似乎有些烦躁，手指搓动一下：“好了，说正事吧，老爹，安排完正事，你真的得去睡觉了。”

“不久前接到了正式通知，来源于本部。”老人扭动脖子，目光深邃。

“本部？卡塞尔学院？”他先是一愣，继而眉头轻轻一皱，两道眉毛如刀剑般碰撞继而分开，那凌冽，一闪而逝。

“是的，校长派出一个精英团队来曰本，但是这次行动由学院本部主导，接受学院执行部直接指挥，诺玛全程监控，执行也由学院精英来执行，我们负责辅助和机动。”老人说。

年轻人靠在椅背上：“我们长期处于自治状态，本部也由几十年没有插手我们的工作，这次为什么会突兀的伸手？”

“不知道，甚至我们连他们的目的都不知道。”老人摇摇头。

“无法拒绝？”年轻人眉头再次皱起。

“昂热亲自打电话给我通知的，稚生，你知道的，那个男人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几十年前如此，现在，同样如此。”

“。。。。”听到昂热的名字，被称为稚生的年轻人顿了一顿，短暂的沉默后，他仰起头，看着头顶上刺眼的灯光，不知道是光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眼中，似乎又烈焰一般的金光熠熠生辉，良久，他放下脑袋，如在电脑前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码字工一样转动一下脖子，嘴角轻轻一扯，言语中，平淡如水，毫无起伏：

“他们什么时候到？我亲自去恭候他们的，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