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回到迭剌部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近黄昏。这一路上他基本没做任何停留,一口气地跑了回来。
被汗水浸湿的衣袍,在后背处晕染了一片,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有风吹过,带来透心的凉意。
他抬头望了望刚刚初升的一轮弯月,银白色的月光皎洁,泛白色的光微微透着些凉,正如他此时的心情一般模样。
当可汗说要出兵曲州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心中一片寒凉,而又有一股气血在翻涌。冰火相交在他身体里呼啸,他知道他必须马上回来,因为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他自己,怒火中烧,烧得他快要吼啸出来。但是,他知道此时并不是发火的时候,他要快一些回去,回到迭剌部,同特满他们商量对策才行。
萧易刚一进到营地里,迎面刚好碰见特里末朝着他走过来,特里末先是行了礼,然后挺立地站在一旁,少有的安静并没有呱噪,老老实实地目送他走远,很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什么也不敢说。特里末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觉得今天的萧易看起来格外的冷峻摄人,让人害怕。特里末缩了缩脖子,一溜烟的跑没影了,此时还是走为上计,躲起来安全。
“出兵曲州!”特满的惊愕程度不比萧易减了几分。
萧易朝他点了点头,“没错!”
“那你可曾答应?”
“并未答应,我说要回部落里商量商量才行。”
特满点头,然后又激动地说:“这……这……这怎么可以?”
羽陵翌皱眉,有些讶异地问道:“特满将军,出兵征讨乃兵家常事,这有何不可?”
特满摇了摇头,轻声叹息,“没有何不可,只是放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
“这个时候怎么了?”
“你们有所不知,契丹推崇的是世选制,每三年一选,选出可汗,而今年刚好就是选举的时候。我迭剌部现如今繁荣兴旺,萧易又屡立战功,是这一届可汗的有力争夺人选,这个时候可汗派咱们迭剌部出兵……”
“调虎离山!”坐在旁边的沐子益淡然开口。
一语惊四座!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正是……”特满将军铿锵回答并用力地点了点头。
“按照旧俗,可汗的人选要从各部族中选出,但是,也可以依旧惯例继续由遥辇族的人来担任,而当今可汗就是出于遥辇族,可汗的私心昭然若揭,已经无可辩驳了。”
“绝对不能出兵!”停顿片刻,特满愤然起身叫嚷道。
萧易默然,只是转身望向那青青山顶,良许才点了点头……
……
安史之乱后,李家王朝危在旦夕。中原地区藩镇割据,此攻彼伐,大乱天下,俨然是一副群龙无首,天下无主的趋势。
中原各藩镇、节度使趁机挑事,都想趁着这乱世,占据一席之地,于是战争不断,都想兼并对方,扩大自己的疆域。
中原战火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无论是哪一方获胜,苦的都是老百姓。为了躲避战火,这些百姓便步出关外,到了北方,到了契丹。
汉人的到来给契丹带来了发达的农业技术,也给他们带来了困扰。汉人擅长农耕、冶铁、织布和晒盐,这些技能对于契丹的经济发展具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但是农耕要占用土地,把草原变成耕地。契丹人主要以放牧为生,草场被占用了,放牧的范围变小了,长此以往便有了矛盾,而这矛盾的矛头自然都指向了萧易。
“听说各部的贵族们都在反对你?”沐子益说。
“哼,他们自己得了实惠的时候不说,自己管不住那些汉人,却把错都算在了我的头上,真是笑话。”萧易愤然回道。
“我听说日连部那边跑了不少汉人,本来入秋便可以收的庄稼,这下全都烂在地里了。”
“不能怪人家跑,人家逃亡至此,本就是寄人篱下,你还要把他们当做奴隶一般,谁会愿意。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他们就是不听。”
“可是这样只怕是与各部贵族们的恩怨会越积越深。”
萧易叹了口气,“是呀,此事还得想个法子才行?”
沐子益犹豫着开口,“你有没有想过……想过自己当可汗?”
萧易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沐子益,良久,开口说道:“想过,一直都在想,可是……”
沐子益打断他的话,“你不要顾虑太多,现在你官居于越,又总领军国事,可谓手握重权。”
萧易又抢到,“手握重权又有何用?名义上可汗才是最高的领导人。”
沐子益点头,“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假如你当上这个可汗,那你的话别人就不可不听,这样各部当中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可以压下。”
沐子益紧接着又说道:“你看遥辇部当任可汗这些年,君臣之分乱,纪纲之统隳,还要仰他国之鼻息,俯首称臣,真是民疲奔命。不过,如果你来当这个可汗就不一样了。”
萧易点头,觉得沐子益说的有理,如果自己担任可汗,他一定会带着契丹百姓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他相信百姓们一定会拥戴他的。
……
正如萧易所料,当他决定选举可汗的时候,得到了百姓们的大力拥护。
时任可汗是在病榻上得到了这个消息。他哼笑,并且玩味地说道:“释鲁还是你赢了。”
众人不解此话的含义,纷纷询问,但可汗只是沈默不语并不理会他们的问题。众人猜测,也许是今天迭剌部的胜利与释鲁之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可汗才会想起了他;又也许是可汗与释鲁在他们年轻时打的一个赌,直到可汗走时,也没有解了众人的这一疑惑。
很快,萧易便在各部的拥戴下,被选举为可汗。
“如今你已当任可汗,可为何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萧易看了看沐子益,抿唇淡笑,“你有所不知,我契丹可汗继位的时候都要向中原王朝上表,得到册封才可。可现如今唐已亡,节度使朱温建立了梁,我遵照旧俗派人前去面见朱温,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册封。”
“哦?那朱温可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