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段时间,在阳和城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命案。
一个秀才带着书童,在酒楼吃酒的时候和当地一个青皮,诨名唤作花狗六的起了冲突,结果那花狗六借着酒气,一拳便是擂在那秀才的太阳穴上。那秀才也不禁揍,这一拳下去,直接口吐白沫,瘫在地上当场便死了。
花狗六当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打死的是谁,见那人是外乡口音,又衣着寒酸,就带着个小跟班儿,不像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主儿,因此也没太当回事儿,只想着事后打点一番,自然也就没事儿了。这些年来,花狗六手上也有几条人命了,还不是安然无恙?却没想到,被他打死的这位,不但是个秀才,更是那一年他们县的县试第一名——案首!
大明朝文风昌盛,科举竞争异常激烈,而作为一个文人,走到最最巅峰的,不是官居一品,内阁首辅,而是——连中六元!
这六元,指的乃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试试第一,称为连中六元。当然,这连中六元,委实是难倒了极点,自从隋唐科举大兴,一直到清末张骞考中最后一个状元,晃晃千余年科举史,连中六元者不过是洪武朝黄观一人而已。别说是连中六元了,便是连中三元,也是屈指可数。
这县试案首,便是连中六元的第一元。甭管是在什么级别的考试中,哪怕是最初级的县试中能拿到第一,也是非常了不得的成绩,这地位,就比一般的秀才要高出不少。
那给打死秀才的小书童鬼精鬼精的,偷偷溜了出去,拿着他家公子的一堆身份证明、成绩证明就跑到县衙门告状去了。范县尊可是读书人出身,读书人之间甭管互相斗得多狠,总还是一致对外的,更别说他们身上那种独有的傲气。范县尊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当下便扔了签子让抓人,衙役们也不敢怠慢,知道这一次花狗六算是栽了个狠得,谁也救不了他了。
这怕是阳和县历史上效率最高的一次破案,不过是半个时辰,花狗六便被捉拿归案,范县尊立刻提审,给打了个死去活来,天愁地惨。证据确凿,当堂便认罪画押,押入死牢,只等着送呈京师朱笔勾画,便要问斩了。
花狗六进了大牢,底下的人顿时都是树倒猢狲散,张麻子在刘三的支持下,趁机把花狗六的地盘收入囊中,倒是便宜了他。
而眼前这个苦的天昏地暗的小乞儿,便是那倒霉秀才的精灵书童,单名一个墨字,小字泼墨,倒是颇为雅致的一个名字。
那秀才姓白,他自然也随了主家的名字,唤作白墨,今年十二。
待白墨哭声渐渐小了,情绪也渐趋稳定之后,董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正巧,本官也缺一个书童,瞧你乖巧,不如便跟了本官吧,大富大贵不敢说,至少让你衣食无忧,一世安康。总比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强。也不知道哪日便冻饿而死了,便是全尸也别想保全,说不得进了野狗的肚子。”
白墨眼睛一亮,蓦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着董策,毫不犹豫,立刻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老爷活我,多谢老爷活我!”
董策满意的点头:“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能跟着老爷,是小人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不同意,岂不是不识抬举?”白墨道。
董策哈哈一笑:“你倒是会说话。现下身上这么脏兮兮的,你也不好见人,不知道多少日子没吃过饭了,怕是饿得狠了吧?”
“这样……”董策招过一个机灵些的家丁,掏出一块小银锭递给他道:“你带着白墨去吃顿饱饭,别吝惜银子,不过他饿肚子许久,一时间不能沾太多油水儿,最好是吃些寡淡的,别吃太多肉。吃完饭带他去澡堂子洗个澡,再去成衣店卖身儿干净的衣服。”
他看了白墨一样,笑道:“要听听他的意见,这小子可是个有主意的。”
那家丁应了,白墨赶紧又是磕头谢过。
“好了,好了。”董策摆摆手温和道:“快去吧,弄完了,直接来这儿找我就成。”
白墨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可怜巴巴的看着董策,怯怯道:“老爷,小人想求您一件事,不知道成不成?”
董策道:“你说。”白墨小心翼翼道:“老爷,您知道,我家公子虽然有秀才功名,家中却甚是贫寒,此番出来,只带了小子二人而已,再无其它。当日庭审之后,小人央求那范县尊老爷差人去老家报信儿,范老爷却只是不准。一直到今日,怕是我家夫人还没得信儿,还在家中苦等呢!而且,小人及我家公子身上,都无几分余财,至今我家公子尸首尚且停在城外破庙之中,无处下葬,士绅之上,更是被野猫野狗啃噬,惨不忍言也!”说到伤心处,又是失声痛哭。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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