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训导官们指挥,新兵们也知道该怎么办了,一个个捂着裤裆,甩着那一嘟噜飞快的找了一个隔间儿进去,撩起里面的水来便是擦着身子-略有些烫的热水泼洒在身上很是舒坦,尤其是在这寒冬的冬日,要知道,澡堂子既然开了天窗,那注定温度是不会太高的。
有的聪明,蹲在地上掬起一大捧水来往身上撩,这样洗的也快,身子也暖和。有的那性子粗的,仗着有把子力气,端起大盆来就往身上倒,这样倒是爽快了,只是一会儿水就没了。别人也不会借给他用,只得在那儿傻愣愣的站着,一会儿就是冻得不行。
钱一川把头发解开,把长长的头发抵到木盆里面,使劲儿的搓着头发,抓挠着头皮,只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爽利。他们整日干活儿,出汗可不少,又是暴土扬尘的,临近年关以来,这些日子澡堂子一直关着,钱一川得有一阵儿没洗澡了。换在以前也没觉出什么来,当流民的那会儿,只要能吃饱就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有洗澡的心思?怕是三五个月也不见得洗一次澡,身上一层泥垢,头发上几乎板结。只是自从大人严令逼着所有人都要勤洗澡,勤洗头之后,慢慢的钱一川才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几天没洗澡了,只觉得难受的紧。
洗完头,他看着已经变得发黑—一—本—读—小说 的水,摇了摇头,还是往身上淘去。
只是刚洗完两条胳膊,忽然门口的两名训导官就吹响了哨子,大声道:“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都起来!去那小门儿里头。”
随着哨子响,这大屋的最深处也打开了一扇小门儿,门后头,似乎又是一间屋子。
一炷香的时间,大约相当于后世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洗澡的话有点儿紧巴,但也不是完全不够用。还是赖钱一川那个磨磨唧唧的性子,之前洗头用了太久的时间,这会儿就不够用了。
哨子虽然吹响了,有的人却恍若未闻,还蹲在那儿洗。
两个训导官立刻就恼了,抡着鞭子便是狠狠的抽了上去,那还在洗澡的新兵给抽在后背上,顿时便是两道又长又粗的血痕浮了出来,疼得他惨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训导官又抽了两鞭子,把这厮给抽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这才是住了手,恶狠狠的踢了一脚:“赶紧的,别磨蹭!”
钱一川本来是想效仿那人来着,见此情景,吓得一哆嗦,赶紧举起盆子来兜头浇在身上,好歹是把全身都湿了一遍。
方才那一顿鞭打也有着杀鸡儆猴的意思,给这些新兵们上了极为生动的一课,让他们明白了,这里是军营,没人惯着他们。吃人家的饭服人家的管,在这儿,就得听命行事。要是有违背,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一堆人乱哄哄的跑进了小门儿,却见里头是一个挺长的走廊,门口里头堆了一大堆的衣服鞋帽,旁边站着几个在澡堂子里当差打杂的人。
这些衣服大体的都按照型号各自堆成一堆,虽然不像是后世分的那么细,但是大中小号还是有的。进去一个新兵,那些人便是迅速的从衣服堆里翻出符合他体型的一套衣服,再扔给一双鞋子,一条毛巾,道:“快把身子擦干净,换上衣服,待会儿见了风怕是身子骨受不了。”
这些衣服都是大红胖袄,是当初董策从十里铺刘大库管着的库房里头搜罗来的。刘大库这人精细,这些衣服保养的都很不错,发霉变质的几乎没有,手一摁上去,还能感觉到里面包着的厚厚棉花,这衣服很厚实暖和。
钱一川快步跑过来,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好一阵挑选才算是拿出一套来:“大个儿,你身子骨儿太魁了,怕是没这么大的衣服,看看这件儿行不,要是还小了,就算你倒霉。”
“多谢了。”钱一川赶紧诶了一声,他接过衣服鞋子走到一,靠墙站着。先拿毛巾把身上草草的擦干,然后套上衣服裤子。让他庆幸的是,衣服还算合身,足够的宽大。但是鞋子有点儿小,害得他脚趾头不得不弯起来,有点儿疼。
他暗暗琢磨着,等晚上到了营房,是不是能跟和自己一间房子的人换换?也不知道他们好说话不?
等他们都挤进了这个狭窄的走廊,澡堂子另外一扇小门儿也打开了,这扇小门儿却是通着澡堂后面的,顿时一堆在澡堂当差打杂的人从里头跑出来,他们都是肩膀上挑着扁担,扁担一头儿挂着一个硕大的水桶,里面腾腾的冒着热气。这些杂役先是把木盆里面剩的水都倒光,而后把木桶里面的干净水挨个儿倒进去,接着又用水把地上一片片的黑泥都给冲到两边儿去,靠着两边墙体和中间这一堵隔断墙的墙根子下面,都有下水道的入口。是一个个打上了细长条格的青石地漏,污水便可以从这里顺着流下去,一直通到内城外头的那一圈儿阳沟里头。
董策预想中,磐石堡的排水系统就是一个阳沟系统,家家户户周围都有阳沟,污水都排到此处,每个坊的外面又有阳沟,各家各户的污水都汇聚在这里,然后各家各坊的阳沟又汇聚成一个大的,排到护城河里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现在唯一实现了的,便只有内城的阳沟排水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