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宁虚这孩子还是没长大啊，我人族一般以就为极，就算能力超过，但也始终做事行九，宁虚这是要故意比你多个一啊。”

刚收到小媛儿的消息，灵勇就赶忙来到掌宗殿，拜见宁华真。

当年，宁华真一人独战九名道境，打出了赫赫威名，而今天，宁虚为了向自己的父亲“挑衅”，刻意多了个“一”。

每个族域一人战十人，本就是多了个一，而他偏偏还要再选择一个十，在多出一个一。有如此可见，宁虚虽在口头上说宁华真种种不是，此时也有意针对他，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宁虚越是如此针对，就越是说明，他在乎这位父亲。

毕竟，宁华真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但说到底，他还是宁虚的父亲。

“其实最好的数字就是八，闯过这八族，加上天使族和吞天兽的资源，我们人族的资源总数，刚好是一个能够逼迫万族，又不至于太过分的一个数量。”

“两倍于他族的资源数，确实是刚好能够威慑，又不至于逼得他们狗急跳墙。但此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一点小的细节，不在乎也罢。”灵勇很少会如此正经的说话，说完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他盯着宁华真，面色神情都很严肃，问道：“师父他知道吗？”

想到师父，灵勇神情有一些哀伤，他不明白，若是师父知道这事儿，怎么会放任宁虚在外。

宁华真没回答问题，而是走向内屋，同时对灵勇道：“你随我来。”

内屋是历代宗主和写书人的灵位的安放处，类似的地方在玄宗各山也有。忘记历史等于背叛自己，玄宗对于祖训和历代先人的缅怀是从不间断的。

十山的灵位没有什么进出限制，山内人员都可以随意摆放。但掌宗山的这个，非掌宗或者写书人允许，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入内。

内屋从外表来看，只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但一进入便会发现，此地就如同一座通天宝塔的内部，朝上望去，尽是围绕着的灵位，看不到顶端。

而这灵位之中，最低一层，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正是若月真人的灵位。

宁华真和灵勇两人对着灵位三拜后，宁华真开口了，他说道：

“我离开时，知她有身孕，托了小媛儿的父母代为照顾。回山之后，师父让我不要对别人提及，且和我说，莫去问询，自有缘分安排相见。师父不让我回去，但我想着，若是二十年内缘分还未到来，我便去寻他们，但却未曾想，仅仅几年，师父去了，她也去了。”

宁华真说的这个她，自然是宁虚的母亲。

灵勇没有再说话，宁华真此时已经算是给了宁虚一个解释，他说这些给自己听，是想让自己转达宁虚。

说到底，这世间有些事，若是复杂起来，就是这般绕在心头身边，纵然修为再深，也终归难逃因果。

就这么看着若月真人的灵位，二人沉默许久，都陷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若月真人是一个外缓内急的人，若月，仿佛月亮一般柔和，但始终只是仿佛而已。平日里，若月真人温文尔雅，但有些时候本性暴露，是会直接骂街的那种。

就拿当初他让宁华真下山寻徒来说，宁华真本说不想收徒。

若月真人便拿祖训来压他，说：“祖训要求，掌宗继位之前必须有徒弟。”

宁华真从未见过这祖训，所以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有了这祖训？”

哪想若月真人当即暴怒，一巴掌把宁华真给扇出了掌宗殿，然后怒吼道：“我都快死了，我说的话就是祖训，赶紧给我去！”

我人之将死，所以我说的话就是祖训。

就从这一句话，可见若月真人之性情。如果说雨皇是悲天悯人的一代明君，那么若月真人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乱世枭雄，在若月真人眼中，这世间之事不过三两人定下规矩，然后千万人在这规矩中流转。

三岁孩童有规矩，七旬老翁有规矩，既然这守规矩的人如此之多了，那么出一两个不守规矩的来考验考验这规矩是否合理，焉知不也是一个“该有的规矩”的？

若月真人在位的时候做过很多事情，有些事情是极其不守规矩的。就比如强行规定宁华真，在继位掌宗之前不可突破道境，在许多知情人看来就很不合理。别人家都是巴不得出再出一个道境，到了玄宗若月真人这里，却视之若毒，不准自己徒弟过早突破。

又比如，玄宗各山山主，就算是千外山的传承，那也至少是个新王才可以，可是他给自己的小徒弟，也就是灵勇给安排了一山。灵勇的修为太低，却担任一山之主，此事确实有些荒唐。

但纵观若月真人一生所做之事，有几件不荒唐的？但这荒唐之后，结果往往是让人想都想不到的惊喜。

虽说灵勇一阶修为担任山主的这回，实在有点太过荒唐，但那时若月真人年事已高，写书人和内十山山主就算是让若月真人最后再任性一回，也就同意了。

灵勇至今都还记得，自己即将担任山主的时候，师父来到自己面前，语重心长的和自己说：“玄宗守规矩的人太多了，你大师兄虽有大魄力，但说到底也是个规矩人，可未来的人族，需要一些不守规矩的人来打破僵局。那未来十山山主之中，有天灵一个人闹腾就行了，别的人再闹怕是会出事儿。但我掌宗一脉，就华真一个人，不够。”

师父说那句“不够”的时候，期待之情尽显，但又有些许失落，因为他虽能看出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有大才，但却也终会大器晚成。

若月真人临终前，对灵勇发了一封信，信上除了让灵勇莫乱规矩，好好在山头辅助龙凤舞以外，还有一句话：“若非我是玄宗掌宗，我真想任性一回，好看到你成器的那一天…”

若月真人飞升后，灵勇痛苦三日，大悲三年。好在那时有宁虚宁媛走入了他的生活之中，陪他度过了那段岁月，他才逐渐恢复往日的朝气。

追忆片刻，宁华真转身欲走，灵勇也旋即追上，但却被宁华真拦下。

“你的灵信法很不错，在这里好好说给师父听吧。既然功法已经彻底成型，那么就定下心好好修行吧。”

灵勇身子一触，眼眶已忍不住红了起来。灵信法创成之后，他最想的就是来若月真人这里，他想告诉师父，自己成功了。但无生法门需要一段时间与天地融合，同时还有许多细节未完善，于是他一直忍着。

宁华真洞悉万事，自然知晓灵勇的心思，此时刻意带他来此，也是为了让灵勇了了心结。

走到了门口，宁华真又停了下来，背对着灵勇道：“五年内新王，二十年内始祖，人族始祖战，我给你留了一个位置，不论结果，只为向师叔师伯们证明，我们师父，从未糊涂过！”

说罢，宁华真离开了内屋，而灵勇也终于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在若月真人的灵位下，嚎啕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