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送餐的老头哼着小曲离开了这个监狱,根本不需要曹纪兵做任何提示,每个人都安静而又沉默地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馒头和水,除了移动和咀嚼、咕噜的声音外,寂静得如一片死地。
或许枭孰有些话想要继续问下去,可见曹纪兵没有开口的意思,小福子也继续一脸严肃地解决手中的馒头,枭孰摸了摸自己还是扁平的肚子,把香喷喷的馒头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味道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最后肯定会被逼走,在这里先怀疑一下人生倒是不错的选择,总比走出去,走在一片荒漠枯林里要让人更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干活了。在曹纪兵点点头之际,枭孰整理好自己那件还算是品质良好的囚服,对着曹纪兵也点点头,拳头直愣愣地对着冰冷冷的墙壁敲了下去。
枭孰的最大作用,也是他答应这些可怜人的唯一要求,就是带他们离开这间监狱,至少这样做的话会让他们掌握主动权,而不会担心受怕自己审刑的时候,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还在监狱里面的同伴,而且掌握了主动,就很有可能让他们的复仇更加彻底一些。
枭孰只听到耳旁的曹纪兵仓促的一声不可,拳头根本来不及拉回,就敲击在那个冰冷无窗的墙壁上,墙身露出几丝裂缝,可却完全还没到倒下的时候,而那巨大的反震力却已经让枭孰忍不住抱住自己的拳头一阵痛苦低吼了。
曹纪兵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是低下监狱,就算你把这层敲开,外面也不过还是一堆乱石。”
枭孰泪眼汪汪,心里含冤:你怎么不早说!
只能怪罪于自己过于自信自己的实力,只能是自己不好好观察背锅了。
。。
当所有铁拉杆都被敲开,当枭孰抱着微微发红的拳头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当这些被当成囚犯的士兵拿起照明的火把,当曹纪兵站在队伍前,那只明晃晃举着火把高举的手放下。
隔着一段距离就高举着的火把们,也随之而下!
这些火把没有点燃旁边士兵的囚服,却把他们内心的仇恨之火,灼灼燃烧!
充斥着耳洞的喊叫声顿时扬起!那恰好容纳一个小队通过的监狱口像是蚁巢,他们就像是蚂蚁,如河如海奔腾咆哮!
向着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仇人,发动自己的最后一击!每个人心里都在默数着,等待着鼓锣声的响起,等待着拳头敲击在仇人的身体,等待着枪尖刀锋进入自己的身躯。
或许当他们在的拳头落在仇人的脸上身体上时,他们会默念已经被屠光的家人的名字,随着拳头的疲倦,而忘记掉所有人的名字,只剩下一股仇恨之火在驱使着他们用命去拼!
只有仇人的血,才能浇灭这股火焰。
有序无乱地全部冲出了监狱口,再也没有任何指令,带着火把的士兵长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火把丢在了那些熟悉的建筑上,看着那些复仇的火焰爬到了屋檐之上。
这不是内战,这不是军团之间的冲突。
这是血肉之间的仇恨。
曹纪兵和小福子带头冲锋,和那些听讯而来的斯维恩调配而来的新兵撞击在一起,成为了洪流的一份子。
枭孰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一旁还没被点燃的房屋上,回头看了一眼,能够看到那曹纪兵和小福子身上虽然挂彩,却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脚下踏着同伴或是仇人的尸体,明明喉咙已经沙哑,却还是张大喉咙,不知道在咆哮些什么。
所有人都一样,不只是他们。唯一的分别是,已经有人捂着伤口倒地,那悔恨的眼神,是在诉说还没一拳一个名字地倒数完自己记忆里的脸孔么?
全副武装的士兵也开始倒地了,小小调配过来的人数总归不如这千人的人潮,带头的人们捡起地上的武器,落后的人们扯走他们的铠甲充当武器,杀气腾腾地一路杀了过去。
他们的消亡是注定的。。枭孰叹了口气,虽然说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就算是书本上的故事、就算是听到的故事、就算是虚拟的故事,在地球上,不也依旧有死忠与流泪的人么?
自己现在感概一些,应该不是错的吧?又或者,自己能够悄悄地把他们带走?反正看起来,他们口中、我想象中,那些特别厉害的角色应该没有在这里才对。
毕竟在曹纪兵口中得知,斯维恩天性多疑却又不像某曹公,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又攻略了整个瓦洛兰最大的国家,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调配那种角色来荣耀军团这种不重要的地方呢?
最最主要的是,要是自己想赖死赖活地在这里好好度过最后一次游戏,自己以后很有有可能就要在这种血腥场面下度过。枭孰捂住嘴巴,他没有感觉到肚子里有小说所说的反胃,可他还是矫情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就算意识到,他也可以毫不关心地说道捂嘴巴不过是害怕吸入那火烧的毒气罢了。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惨叫,里面充满了不可置信,到底有什么能够让曹纪兵和小福子同时如此惊恐?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却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忽然发寒,右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就从这栋房屋,跳到了对面的屋顶,因为火焰已经滚到这里,差点把他给烧着了,他按着跳动不定的心脏,惊魂不定的视野投向自己刚才的位置。
什么都没有?枭孰的瞳孔猛然收缩,右手猛然绷紧,随手从侧边抄起一块木头,整个人上半身骤然扭住,木棍奋力向后敲去!
这下,终于看见人影了!
一身蓝色斗篷笼罩在黑影之中,如果枭孰不是奋力后砍,恐怕那双手高举的匕首就要刺穿他的头颅,而不是他手中的木棍了,可枭孰这一棍子下去,整个人都已经无法动弹,下一刻泰隆双腿一蹬,枭孰躲闪不及整个人都被踢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勉强单膝稳住身形,手中的木棍也不知道被踢到哪处火场之中,成为了熊熊燃烧的一份子。
失魂落魄?惊魂不定的枭孰一咬牙,虽然不知道现在这种本能反应是不是设计师为了给玩家保命给的提示,可那种危险突袭和死亡降临的味道.实在让枭孰难以回魂。
直到现在,他还是大气狂喘,纵然对方下一秒就可能出现在自己的背后,他还是难以置信于对方的速度。
自己的判断是错误了。。那个斯维恩真的腾出手,把这么一位刺客派了过来。是自己膨胀了,自己在进城之前就已经见过这个家伙,当时虽然感觉到对方很危险,却是没有重视,原以为加强过的身体能够轻易地对付对方。。
扑通扑通个不停的心脏、火焰燃烧的声音、自己沉重喘气的声音,都让枭孰无法确定,对方下一秒可能出现的位置。
肉眼根本不可能穿过黑暗,看到对方。。
难道,就要在这里等死了?
一定会有什么技能,一定会有什么技巧的,动脑动脑筋!直觉呢,枭孰你不是电竞天才么,你的战斗直觉呢?通关直觉呢?
既然设计师设定了这样的关卡,就不可能没有过不去的关,自己是主角,是不可能被剧情杀的啊!一定会有什么力量。。
枭孰察觉到了,头顶,有一把匕首,悄然落下,而他,却已经来不及寻找第二件替死物品,惊慌落魄的他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并没有察觉,在他快要死亡的威慑下,他的眼角出现了真实的悔恨眼泪,他的右肩上,除了晶莹的泪水、烧光的灰烬外,有一滴、有很多墨水骤然出现在他纯白色的囚服上,这些墨水没有规律地散乱着,却又迅速地干掉,把他整只右臂的纯白囚服染成了墨黑色!偏偏却没有一点油水的感觉,就像是已经干掉了一样。
朴素而又低调的墨黑。
泰隆毫无感情的眼睛骤然一冷,他的匕首穿过了那件囚服在枭孰的右臂上大开血口,切断了枭孰一根静脉之后却徒然退缩,枭孰再次被当作支点,差点没有倒在火焰之中。
在火焰的红、囚服的黑白、泰隆的银蓝之中,有那么一点点翠绿色和浅紫色,曾经出现过,出现在两人胸腹的中间,刺入了泰隆的胸膛里,那了红除了火焰的红和枭孰的红之外。
更是出现了泰隆的红。
泰隆一个踱步,再次消失,枭孰吐出一口气,那股死亡气息笼罩的味道毅然消失,他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至少知道,泰隆退了,或许泰隆真的受伤了。。
可枭孰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给他去探究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用左手撕开已经纯黑色的囚服,捆绑在泰隆所划出的血口上,企图能够勉强起止血的作用,也幸好只是静脉,如果是大动脉恐怕只能坐地等死了。
在屋顶上几番跳跃,也幸亏那千人队伍四处纵火和破坏,所有的新兵都全部去救火或者平息****了,枭孰咬着牙,咬得头昏脑胀、咬得牙龈发疼,可这样更好,至少能够让他的意识很能够在疼痛中保持清醒,至少也要支撑到他回去自己的出生点。。
在城墙上看下去,有好几辆大马车停在一旁,还有一队士兵脸露愁容和厌恶,手中的长枪指着地上一圈人数明显要比他们多的人圈,好几个壮硕的佣兵明显很是不服气,而在那群佣兵的中间,一个瘦弱的斯文人格外起眼。
怎么还有人!我的意识已经太模糊了。。枭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从城墙上跳了下来,却发现自己的后面居然还有队士兵!而这队士兵很明显对那斯维恩格外忠心,竟开始尝试包围枭孰,而枭孰的腿还在发麻,根本来不及继续奔跑。
逃得千辛万苦,还是要死?就在枭孰隐隐绝望、咬牙切齿准备最后一搏临死都要拖一个的时候,那些明显没被绑稳的佣兵在斯文人的一个手势下骤然站起,那庞大身躯的背影把那几个士兵吞没在了里面。。
枭孰愣了愣,却发现有几样东西向自己袭来,顺手抱住,却发现是一捆纱布和一瓶看似是酒精的瓶子,然后看见那个斯文人指着枭孰自己的前方,并对枭孰点点头。
好吧,又是该死的剧情设定!枭孰一咬牙,根本来不及感激对方的好意,一头扎进那片枯林里,微微观察,看见了那最后一棵被自己划上记号的树木。
一路顺着这些被划上记号的树木,开始往自己的出声点一拐一拐地走了回去。
意识渐渐模糊。
。。
斯文人摇摇头,拒绝了来自希维尔佣兵团的各位同志的离开的建议,缓声说道:“不行,如果我们现在趁乱而逃,却是给了斯维恩动我们商会的借口,你们可以走,可我们,我和伙计们还有商队必须留在这里。”
“而且这些士兵的死,完全可以说是刚才那个男人杀的,就算泰隆知道刚才那个人已经重伤根本不可能杀死这些士兵,可我们是商人,就算是正经商人,”斯文人难得露出一丝不太正经的笑容,“也很是擅长耍赖的。”
见斯文人坚持,佣兵们脸脸相觑之后,便重新帮斯文人绑好,然后又坐在斯文人的旁边再次把自己绑了起来,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脸,接受来自苦力们和伙计们的赞美。
斯文人却是收回那抹让人安心的笑容,满是愁容地看着枭孰消失的方向,心里想着:会从本部一身重伤逃出来的人,肯定会是斯维恩的敌人,自己救他肯定是一件好事。
恐怕,或许,他就是失忆后的三王女殿下所说的,最是熟悉她的人了。不然,普通人又怎么可能拥有掏出本部的实力?
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他背后的城里,那呐喊声渐渐衰落,直至黎明,城内如死般寂静。
。。
枭孰依偎在地上,辨认了很久才确定这里得确就是自己的出声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多出了这么一具老人的尸体,摇晃着身躯,走近了,才发现悬崖边上,也多出了一根绳子。。
不,不是多出来的,而是有人把地上那根奇怪的绳子绑在上面了。枭孰露出苦笑,这个设定怎么就和那些坑爹游戏一样,明明有这么一条路,却非要让玩家先完成一定的剧情才允许玩家通过。。
只不过现在,自己都快要死了。。胡乱把酒精涂在自己的右臂上,差点把自己痛得昏迷过去,枭孰咬牙切齿地把干净的纱布代替了自己的囚布,才安心地重新站了起来,身子又是一顿摇晃。
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地把那断剑拔出,模糊的意识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把断剑已经移动过了,右手微微拉住断剑。
还不能睡。。纵然这样想着,他的意识却是极端的模糊了,强大的观察力几近为零,可他还是勉强着自己来到绳子旁边,整个人的体重都落到了绳子上。
要爬上去。。才算是安全。。枭孰已经变成缝隙的双眼翻滚了一下,整个人终于支撑不住,再也无法按照意识行事,整个人都依偎在墙角边昏迷了过去了,左手却依旧死死地拽住了绳子。
这时候,悬崖之上传来了飘忽的声音,只听到一个大男孩的声音说道:“安妮,把绳子收回来。”
然后听到小女孩蹦哒蹦哒地跳,然后一阵用力,徒劳而归的她的声音显得很不高兴:“伊泽哥哥,我不够力气!”
“怎么可能!”
似乎哥哥的不相信让她更加不高兴了,为了证明自己,她再一次用力,标准成年人体重的枭孰又哪里是她能够拉起的?小女孩儿这次却没有埋怨了,低下头看去,可爱的小嘴唇顿时变成了一个‘o’字。
僵硬地回头,看着自己拉着小车的哥哥和小车后面在用力推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嫂子。。姐,下面好像有个第三者。。”
。。
黎明的曙光往往被绝望的人们称之为希望,可这股充满了春意的温暖阳光投注在小福子身上的时候,却已经驱散不了他身上的寒冷了。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长枪,这是他能够支撑着还不倒下的资本,他的右腿已经被砍飞,这是他作为男人的体现。
更多的是,同伴已经倒下,而他,还站着,双眼虽然有些空洞,可还瞪着。
他不知道那些还不够熟悉的街巷里面,是否还存在着同伴的痛呼,他只知道,他的喉咙终于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火焰也已经被浇灭了。
他艰苦地抬起头,看到一脸狞笑的别人,或许下一刻他就要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死不干净,可他并没有,因为在那狞笑的人后面,他看到了一抹蓝色的斗篷。
这是他最大的疑惑。
可,已经不重要了。
作为一个小人物中的小人物,比起探究事实的真相,他早已经习惯了在那些他眼中大人物的背后,接受这个事实,等待大人物解释这个事实,然后等待大人物引领自己前进。
他被推倒在地上了,长枪从中间被人折断,他们想他跪下,可他没有,他只是躺倒了。
从物理学上看起来很不科学,可他就是躺倒了,因为,他不想跪了。
他曾经跪过那蓝色的长袍。
可现在,那长袍已经不值得他去跪了。
如果可以,他现在更乐意跪在耗子哥面前,笑着说道:耗子哥,你今天帅得我情不自禁给你跪了;
如果可以,他很乐意撕碎那件很是刺眼的装逼长袍;
如果可以,他很想拉扯着旁边曹纪兵的衣袖,悄悄地在他的耳边说一句:叔,虽然这次我又被你们保护在最后,可我,也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吧?我可是站到了最后的。。
。。
泰隆转身,蓝色斗篷遮住了他的身形,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部下那种虐待俘虏的行为,更没有听到耳边的惨叫声一样,他只是眼光冷漠如眼前无物一般,踩过一个又一个人的尸体,踩过一个人又一个人的脸,踏了过去。
路上有些颠簸,所以他忍不住弯弯腰,终于有了一些些神态的变化,因为在那件蓝色的长袍斗篷下,有一丝隐隐的红色正在渗透出来。
红色之前,曾有一道翠绿夹紫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