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大雨让夜幕降临得比以往要早,晚自习前就已经湿淋淋地黑透了。
陈祈如约坐在苏呈音同桌的位置上,两人已经铺开了四张格子纸,眼看就要打上课铃了还没能分出胜负来,吴昊杭着急,冷不丁来一句:“你们为什么不在线上下?”
拿笔的两人登时一顿,和张缝一同直刷刷地看向他。
吴昊杭眨巴眨巴眼:“就像...欢乐斗地主那样,应该也有五子棋吧?”
是啊,怎么没想到呢?
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归位。张缝点着头表扬他:“还是你机智,今晚回家了跟你下。”
苏呈音放下笔,陈祈也把画满了圆圈的纸都收起来夹进本子里,他轻笑一叹,说:“平局。”
苏呈音点头,他有点儿想要那几张纸,现在他的日记本里,继银河鸡蛋壳之后,又“标本”了一片破碎爱心,一根裹着糖衣的棒棒糖棍和四张果冻盒上的密封贴纸,像一个专注收藏的变态痴汉。
还有一袋巧克力夹心饼干放在家里一直没吃,要是哪天拆开了,苏呈音想,包装袋他肯定也舍不得扔掉。
一整堂晚自习分为三节,理综三科老师一定是约好了来轮他们的,课间都没有,要上厕所自己去,其余都不许动。
窗边投下来一片影子,苏呈音笔尖稍停,侧过脸就看见陈祈松松依靠在墙壁上。
他偷瞄一眼讲台,然后把稿纸往桌角上推,缓缓画出一个问号。
陈祈只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他接着做题,不用管他。
监考老师站在旁边都从来没怕的,这时候有点犯怵,苏呈音默默地又写:不要看。
陈祈偏不,靠墙靠得更放松了。
苏呈音勉强算了两题,再偷瞟一眼讲台,又写:走开。
陈祈不走,连着两个课间他都被堵了,他终于把好奇问出口,女生说:“你要是答应了,我们这一年能在一起,之后你考大学离开,我们异地,我还能有动力好好学习,努力考去和你一样的地方。”
陈祈惊了:“那...那我不答应呢?”
女生甩甩信封,坦然道:“那有什么关系?我猜你也不会答应,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啊,喜欢不说出口就浪费了,当然要来赌你。”
陈祈彻底服气,他不想再被堵,于是这节课间跑来找苏呈音玩儿---这么一个纯良无害的小哑巴,却逮到大佬现场解题,怎么能轻易说走就走。
张缝就坐在苏呈音前面,余光微动,也瞧见陈祈了,他一时无语,搞什么这是,隔着窗户欺负人?又回头看苏呈音,发觉被欺负的那个好像还挺高兴,正瞪着一双嗔怒的漂亮眼睛跟人眉目传情。
张缝觉得陈祈和他身边坐着的八成都是脑子有屎,狗屁不通。
陈祈还不一定,但他同桌是真的屎真的狗屁,若是真的钢管笔直的直男也就算了吧,可若不是...张缝斜眼看去,那就是妈的智障。
吴昊杭落下这题的最后一笔,一抬眼,被张缝凶狠的目光捅穿了,他自觉无辜,气音道:“怎么了?”
张缝也气音:“看你生气,狗屁不通。”骂完留个后脑勺给他。
直到打上课铃苏呈音才从陈祈的眼光里解脱,他往桌上趴去,脸蛋贴着试卷降降温,不一会儿又把脚踩到桌棱上。
他蹭到桌边,垂眸看看自己的脚踝,动了动,心想,好得也太快了...要不苦肉计...再崴一下?
放学时雨还未停,出教室的学生有些披着雨衣,苏呈音揣好一包纸巾,在陈祈来接他时扬了扬,陈祈笑道:“贴心。”
陈祈也穿着雨衣,他人高,雨衣也大,早上上学时苏呈音就躲在里面抱紧了陈祈的腰,哪怕天崩地裂洪水来袭他都不带撒手的。
苏呈音怀着隐秘的心思期待了一整天,就为此时此刻。
坐上小电动被雨衣罩住之后,他的世界就只剩怀抱里的这个人,苏呈音满足地叹慰,当车子行到雨帘里,雨水还是会淋湿小腿,可胸膛和脸颊都紧紧贴在陈祈的后背上,温暖滚烫。
苏呈音想,没有比他更幸运、更幸福的暗恋了吧。
要不...自行车不买了,换成小电驴吧...可钱又不够。
陈祈骑得很慢,二十几的速度碾开水花,他松开一只手,探到腰上去拍拍苏呈音,“纸呢?”
就握在手心里,苏呈音麻溜儿地扯出一张塞给他,让他拿去擦眼睛。
用了两张纸后小电动驶进香樟小区,楼梯口里的一片昏黑被车灯照亮,一楼的声控灯是坏的,坏了好几年了,小区没物业,谁也不修。
苏呈音恋恋不舍地从雨衣下钻出来,没有风吹来都觉得有些冷。他做了个手语,陈祈看过许多次,是“注意安全”的意思。
他说:“天气预报说明天就不下雨了,但是操场都是水,应该不会做课间操的。”
苏呈音点头,也拿出手机打字。
陈祈继续说:“就算要做,你也别下来,再多等两天的。”
苏呈音:我打算明晚去买车。
陈祈看向他的脚踝,裤腿被卷到膝盖下,露出来的脚踝被灯光打照得惨白,那么纤细,还湿哒哒地挂满了水珠,他想了想,说:“那明晚我就和余宁言把车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