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卷幅,题材,背景,时长,已经不用干爹多说,周至已经可以想见画家在创作当时的沉痛和悲愤。
“在创作过程中,蒋兆和邀请了许多朋友和学生做模特。据说画中有两个相拥而泣的女子,就是画家的学生,画卷中的有头毛驴,也是从街上借来,拉到画室里作写生。”
“当时的上海已经被占领,为了防止敌人的干扰,蒋先生都是画一部分立刻藏一部分,没人知道他在创作什么。
“为避开耳目,《流民图》办展览的时候,还特意更名为《群像图》,结果开展当天就引发轰动,观者如潮,影响极大。随即遭到日宪兵队的冲击,接着接到禁令,永远不得展出。”
“但是画卷已经被第一时间赶到的记者们拍摄了下来,接着被做成照片、画册,发行到全国,成了描绘了战乱中劳苦大众流离失所的惨状,记录侵略者给中华民族带来的深重灾难的真实记录和极大宣传,更是激发了同仇敌忾的爱国热情。”
“我想起来了。”周至点头:“去年的《中国美术》彩色画报里,有一幅《还乡》,当时我还以为是现代画家画的,因为里边西方解剖、透视、块面等写实技法非常浓厚,属于比传统海派还要海派的作品。”
“后来发现是个老画家于四五年创作的,当时还想着,这画家挺‘先锋’来着,竟然就忘了名字,就是蒋兆和蒋先生,原来还是我们老乡啊!”
虽然是画册,《还乡》这幅画,当时也给了周至很大的震撼。
画家将西方透视技巧带入国画,极大地丰富了国画人物的表现力。而且不仅刻画人物的外在形象,更注重对祖孙俩凄凉内心的细腻挖掘,烘染出悲怆无助的氛围,宣泄着作者同情和悲愤的情绪,以强大艺术感染力,将周至这样的观者,一下子就拉进了那个积贫积弱,人民悲惨流离的时代。
“只可惜啊,《流民图》在上海短期展出后,就不幸被强行借览,此后音信杳然。一直到了五三年,上海美协一位画家,才从某地下室的垃圾堆中发现了这幅《流民图》,仅剩下半幅不说,还残破霉烂。”
“于是重新将它装裱,送给蒋兆和的遗孀萧琼珍藏。直到八八年,才由萧琼女士捐赠给中国美术馆收藏。”
“来了来了。”费观夹着两轴画卷走了回来,手上还多了几双白手套。
大家将展厅大楠木桌给清理了出来,然后将画卷展开。
周至一看就愣住了:“《还乡》竟然收藏在工美?”
“肘子我发现你的知识系统真是零零碎碎的。”费观有些无语:“知道《还乡》,却不知道《流民图》,还不知道作者是蒋兆和,更不知道《还乡》在工美。”
“隔行如隔山,从美术这个维度看我的知识体系,的确如此,接受批评接受批评……”周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两幅画卷。
两幅画卷都是一米八乘一米,一幅就是周至已经熟悉的《还乡》,另一幅则是周至没有见过的《二哥出川》。
费观见周至已经入神,直接开始介绍:“据统计,在抗战爆发后,有超过四千两百万的劳苦大众,为躲避战火被迫逃离家园。胜利后,三千万大后方的难民迫切希望返回故土,重建家园。”
“数以千万计的难民自西向东回到故土,形成我国近代史上一次前所未有的人口大迁徙。在粮食、医药、交通工具均极为匮乏的情况下,抱着性命之虞,缓慢前行,盼着回到家乡与分离的亲人早些团聚。他们辗转流离,风餐露宿,贫病交加,创痛并没有因为战争的结束而结束,而是在继续发挥着破坏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