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吧,”柳绵在桌底下撞了撞舒绍空的腿,“明天周末,把你同学喊过来玩吧?”
舒绍空会意接腔:“你们元旦后不是要备考期末了吗,和同学一起学习是不是效率更高?”
这一人一句的妇唱夫随是什么用意,舒愿清楚得很,再推脱反而容易让家人多疑,于是平静地点头:“我问问他有没有空。”
舒愿是洗了澡才出的门,天冷,洗过澡后身子暖和,裹上几层衣服后走到室外也还能有几分抵寒的勇气。
小区门外,黎诩大半身影融入黑暗中,仅闪烁的霓虹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八点半,夜路上还是吵嚷的,舒愿在嘈杂的鸣笛声中喊对方的名字,只一声,黎诩就从一方手机屏幕的亮光中抬起头。
舒愿双手怕冷地揣着兜,黎诩摘下皮手套,抓过舒愿的手给他戴上:“就聊一会儿,不会让你吹太久冷风的。”
手套里尚还留有黎诩的体温,舒愿愣怔地抬手看看,搞不懂自己身为年长的那方怎么反而总是被照顾。
即使只是一岁的年龄差。
“聊吧。”舒愿说。
他不能逗留太久,顶多二十分钟就得回家——出门前他被神情紧张的柳绵问了好久,借口说去家附近的超市买文具才被放行。
能否从遭受欺凌的事件中走出来已经不能改变柳绵的看法了,在柳绵看来,她的儿子孱弱且自卑,是羽翼未丰全无自保能力的雏鸟。
这么想来也难怪黎诩比他成熟,小雏鸟怎么能跟放任成长的鹰相比?
黎诩掏了掏兜,摸出颗糖,剥了放进舒愿嘴里,指腹在舒愿软软的嘴唇上揩了一把:“尝尝。”
酸甜的果味覆在舌尖,舒愿咂咂嘴:“我尝过好吃才送给你的。”
“怎么只给我送了?”黎诩笑问,“你不是和全皓朗走得挺近吗,没给他?”
舒愿咂着糖,脸上的表情却是冷的:“别问这种没意义的话。”
“还不让问了。”黎诩适度收敛,摘下背包掏出个盒子递过去,“回家再拆,我先走了。”
盒子就巴掌大小,但抓在手中不算轻。舒愿没来得及思量里面装的什么,匆忙间按住黎诩扣护镜的手:“等下。”
“怎么?”黎诩问。
舒愿伸手:“你的手套。”
“你戴着吧,我不冷,”黎诩用手背贴了贴舒愿的脸,“是吧?”
触到脸颊的手确实是暖的。
舒愿默许了他的动作:“还有个事。”
“你说。”黎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明天,”舒愿每说一句话就呵出一团白雾,“有没有空?”
“有啊。”黎诩不假思索道。
舒愿把下巴埋进围巾里:“那明天下午三点过来这里,带上你的作业。”
就因为舒愿这句话,黎诩隔天早上往学校跑了一趟,对照着黑板上布置出来的各科作业收拾好,塞满了整个背包。
下午出发前黎诩给舒愿发了个短信:“要带上小小酥不?它快认不出你这主人了。”
“不用,我下次再找机会看它。”回短信时,舒愿正摆弄着黎诩昨晚送给他的礼物。
一个造型很独特的八音盒,棕色的木质底座,上面是一只小巧的迷你吉他,上了发条后吉他会缓缓旋转,优雅的音乐仿佛是有人拨动着琴弦。
这个八音盒被舒愿放在了床头柜,明明能成为那只曾被他摔坏的八音盒的替代品,他却觉得意义完全不同。就像从前他听到天空之城能自在地起舞,现在他只愿意听着黎诩为他弹奏的这首曲子安然入睡。
扯回思绪,舒愿将八音盒放回去,换好衣服后拉开了门。
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柳绵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那同学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舒愿弯下腰,把鞋子往脚上套,“我出去接他。”
“记得把他带到家里,”柳绵顿了顿,笑道,“我特意熬了糖水,让你同学尝尝。”
舒愿知道这不是重点。
如果让柳绵发现黎诩身上有任何一个不良行为,别说喝糖水,柳绵连家里的门槛都不会让黎诩踏进一步。
北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地上的枯叶竞相追逐,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声。兴许都躲家里取暖去了,街上人并不多,舒愿站在佳玺名邸外的树下,仰着脖子朝街道的另一端眺望。
那台锃亮的黑色街车挟着不可轻视的气势驶进舒愿的视野,不过分秒便在他面前停下。来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好看的笑脸:“等多久了?”
“没多久。”舒愿指指保安亭旁边的那片空地,“车停那。”
黎诩一愣:“不是出去?图书馆,或者奶茶店……”
“去我家。”舒愿低头掏出门禁卡,没看见黎诩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