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光华映亮了他明净的眼底。
他屏息看去,烟火在近前放出几个绚烂的大字:
『盛世清平,月朗风清』
心弦被倏然触动,一声低唤混着鼎沸的人声和烟火的乍响,落在两人之间门,“…朝君。”
·
大典结束后,帝王不纳妃的消息天下皆知。
众人震惊唏嘘之余,却也并无太大异议。
正如李无廷先前所说,百姓关心的不过是柴米油盐,富足和乐。
偶尔有几句质疑的,也都被周围人怼了回去:“陛下无后,那也是为了大承的国运!”
“有什么比咱日子过得好重要?”
乍然掀起的波澜很快就被平息。
举国上下都是一派祥和,除了一个人——
皇宫,东侧书舍中。
李无廷和宁如深坐在案前,案后的小短腿都快哭出来了,“皇兄……”
“景煜,稳重些。”李无廷说,“从今以后,除了课业以外,你还要时时去内阁听政。”
“武艺也别落下,朕会招新晋武状元来教你。”
这下李景煜就真的哭出来了:呜呜!
他耷拉的小脸像浸了水的包子,“皇兄,臣弟还太小,不是还有二皇兄?”
“你是想让大承毁于一旦吗?”
“……”哭音戛然而止。
宁如深感叹:直白的,合理的。
李无廷将课业布置了没一会儿,外面便有朝臣寻来禀奏,他起身暂离。
待人离开,宁如深有些不忍心。
他看着皱巴巴的李景煜,正想安慰开解,跟前的小短腿忽而神色一变,正经地眨眨眼:
“没事,我都理解。”
宁如深:?
李景煜认真道,“皇兄要同宁大人在一起,对不对?从前皇兄护我良多,我一直无以为报。”
“若是皇兄需要,我愿意担下苍生。”
宁如深怔然哑了哑,“那刚刚……”
“要适度卖惨,皇兄才会心软。”李景煜凑过来小声嘀咕,“不是宁大人教的吗?”
宁如深缓缓张嘴:还真是他……
李景煜又说,“我可只和宁大人说了,你不要和皇兄说。”
宁如深觑着这副天真无邪的面孔,合理怀疑他是在迷惑自己,但还是禁不住点了点头,“……行。”
小短腿便亲昵一贴:“嘻嘻。”
…
隔了会儿,李无廷回来了。
他同人布置完功课,就和宁如深一道离开。
这会儿天色还早,又还是在节假期间门,两人便先回了寝殿。
到了宫中,禀退众人。
宁如深正在盥盆中洗着手,就听李无廷问,“景煜和你卖乖了?”
他侧目,“陛下怎么知道?”
李无廷就笑了笑,“他什么样的,朕再清楚不过。”
宁如深恍然:龙还是老的辣。
也是,先不说李无廷惊人的洞察力。有了两世的经历,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
那景煜……
他边想边擦着手。
刚将手擦干,忽然就被一把拉了过去。他一下分坐在了李无廷的大腿上,“陛下!”
李无廷搂着他低眼,“在想什么?一个眼神都不分给朕。”
……不是在想你甩的锅吗?
宁如深攀着他的肩,四舍五入,“在想陛下。”
跟前呼吸一乱,李无廷目光就热了。
他抵额亲来,缠绵地采撷着属于他的唇瓣,“假日有七天。”
“嗯?”宁如深眼睫一颤,感觉到跟前的复苏,顿时有点慌,“什么?”
“上次朕疼你,怕你去不了庆典。”
李无廷握着他的腰,端详道,“五天就能舞狮子?”
“……”
宁如深终于察觉到危机,弹起身,“不是!”
长臂将他一把拉回,李无廷大掌钳在他腰侧,低头吻住,“…试试。”
“不,唔——”
·
宁大人又“病倒”了。
圣宠在身,宫中送了许多慰问品到宁府。
宁如深窝在主院的躺椅上,将来送礼的宫人全给打发走,一个没见。
他现在看见明黄色的锦布都条件反射地腰抖——
他不自觉摸了下平坦的小腹。
那天天光尚且明亮,他在这里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情状。
宁如深一想就耳尖惊红,生出气恼:
李无廷居然真的让他五天……五天都动弹不得,他现在一动,腿根都还颤着。
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他裹着毯子,独自窝在小院里。
不知是不是打发走的宫人回禀了什么,没过一会儿,院外传来一阵动静。
接着,让他腰抖耳热的那道身影亲自来了。
李无廷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还在生朕的气?是朕不好。”
宁如深心说: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看他幽幽盯来,李无廷顿了顿,轻声解释,“但那时候,朕看你是喜欢的……”
宁如深一爪捂住他的嘴:说什么呢!
披在他身后的长发又微微炸开。
李无廷便拉下他的手,“好,不说了。”
万人之上的帝王好声好气地哄着他,拉他的手掌宽厚又温热。
宁如深裹了裹御毯,忍不住想往人怀里蹭。但想到之前对人的放纵,他又色厉内荏地端坐好,正儿八经地问:
“陛下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李无廷点头,“说说你职务的事。”
还真有事?宁如深朝他看去。
李无廷说,“等过了年后,你在督典市的职务就卸下了,朕会将樊宛调去礼部接任你手头的事。”
“你在内阁仍挂职大学士,不必去批折子。”
“再改兼少师,教导景煜功课……”
宁如深睁大眼,“让臣来教小殿下?”还嫌人不够黑吗?
似是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李无廷道:
“还记得你同朕说过的,一个自由、平等、文明的盛世?”
“大承终是要交到景煜手里。这样的盛世,需要由你来同他讲述。”
宁如深心头一动,朝他看去:
——李无廷是认真的。
他应了声,“…好。”还是没忍住往人怀里挪去。
李无廷便顺势搂过了他。
他腰身瘦,那只长臂绕过背后落在他身前。他目光一晃,忽而定住。
刚才李无廷的手都掩在了宽大的袖摆下。这会儿露出一截,他就在那腕间门看见了用绳扣串起来的菩提珠。
见他目光落来,李无廷低声:
“朕说过,会替你好好保存。”
宁如深指尖擦过那颗牢牢拴在帝王腕间门的菩提珠,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他往里人怀里一窝,捧了个瓷杯。
李无廷低头:?
宁如深宽容大度,“慈悲为怀。”
“……”李无廷就拍拍他脑袋,让他靠着,“深深一息。”
宁如深,“深深想要很多息。”
“那就很多息。”
“可以吗?”
“可以。”李无廷柔声,“等把担子慢慢交给了景煜,我陪你一起息。”
是要游山玩水?宁如深一下有了兴趣,仰头问道,“我们去哪里?”
李无廷目光望向院外。
过了岁首,小池塘边寒雪消融,梅枝招展。
他低头在宁如深额间门亲了下,像是怀抱了整个迟来的春天:
“大承山高水阔,我们哪里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