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诉人与被告人如有私人恩怨,那他的陈述和举证还能不能保证客观公正?这难免令人生疑。
可以因此提出对公诉人的质疑和调查吗?
当然可以。只要是法老院的元老,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提交这样的申请。
这是法老院自己定下的规章守则,苏莱特在准备辩词的那段时间里,把这本守则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当她一面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一面对路西法说出那句拉尔夫要她偿命的鬼话的时候,路西法立即就知道自己要怎么接她的戏。
他知道,苏莱特从没指望他会出头做那个提交审查公诉人申请的元老,她是在告诉在场的人,不管上午拉尔夫说过什么,她对路西法的信任和依赖都没有改变。
虽然不能因为这点事就崩掉扮演了多年的亲善大使角色,路西法还是很乐意借此乱一乱公诉人的心的,顺便撒一把狗粮也是没问题的。
只用了短短几分钟,路西法就将明事理的魔王、温柔多情的爱人、有担当的元老几个角色融汇贯通于一身,最后,他更是反客为主,提议与女使一道护送苏莱特前往沐浴以表安慰,把收拾房间的事交给了贝利尔,让桑扬沙在候审室等着他们归来。每个环节都安插了自己人以后,路西法还不忘连连对在场的当值元老们道歉:他的女孩这段时间比较敏感脆弱,还请他们多担待......
莫瑞斯和法尔曼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了彼此间的心照不宣:是他们最厌烦的路西法风格。嘴上说着抱歉,眼睛却透出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和优越感,让人看着窝火又不得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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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的水声让苏莱特的心情平复下来,朦胧的水雾把她和屏风外的视线隔开,仿佛这个小空间里只有她自己。
这是专为犯人设计的浴室,一间纵深的大开间,只用几道简单的浴帘分割成三部分:门廊、更衣间和淋浴间,热水砸落的声音被空旷的屋顶放大以后可以被门廊等候的人听的清清楚楚。她知道,从更衣就紧盯着她,直到她拧开水阀才退出去的两位女使就守在外面。等她的人除了她们还有路西法,是早上外出的那位,他衣服上的冷香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
待苏莱特洗好走出来,一掀开帘子就看见对面叠腿坐着的男人。而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使们正睡得东倒西歪。
他用下巴指了指左边的,笑笑:“她刚刚滑倒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又往右边看:“她去扶,结果也睡过去了。真是间神奇的浴室。”
苏莱特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这故事编得也太敷衍了。看出苏莱特不甚满意,路西法又解释道:
“好吧,我只是不想被她们一直盯着看,就让她们闭目养神歇一会儿,让我能好好跟你说说话。”
说着,他眉开眼笑地朝她伸出手来:“来,过来。”
苏莱特目测了一下与路西法之间的距离。这地方不大,目前两人正处于一臂之外的舒适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你说,我听着呢。”她一动不动。
碰了个软钉子。
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饶有趣味地盯住苏莱特的脸。这女人,多余的戏一点儿都不肯做。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两个盯梢的醒着,那样她就还能挽着他的胳膊,虚情假意地左一个“主上大人”,右一个“主上大人”地喊他。
他眼波流转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想起刚才在那个房间,拉尔夫几乎挨着苏莱特的床边站着,近得她一转头就可以扎进对方怀里,那么近也没见她有什么不自然。现在轮到和他独处,反倒刻意保持距离,难道他还能吃了她不成?路西法的心头涌动起莫名的情愫,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站起身朝她迈出脚步。
一条干毛巾从上到下包紧了她潮湿的头发,一双大手覆上来轻轻挤压发间的水分。
“头发这么湿着,吹了风会头痛的。”他低头看进她的眼底,用哄小孩的语气开口道:“说说你吧,怎么会晕倒的?”
隔着毛巾,苏莱特感受到他掌间传递而来的热度,恰到好处的按揉力度让人安心。
“我也不知道怎会回事。”苏莱特盯着他胸前的第二枚扣子,“从审判厅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走着走着忽然眼前一黑,全身使不上力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因为来那个吗?之前也晕倒过吗?”路西法又问。看来今天是避不开这个话题了,苏莱特觉得脑壳疼,只好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不,从没有。这应该是两件事。晕倒前还没......还是我自己擦吧。”
苏莱特拉下他的手,毛巾轻飘飘垂落到肩膀上,一头长发已经被他“烘干”了,原来他把自己的两只手变成了加热棒,幽冥之火的用处还真不少。
“谢谢。”苏莱特干巴巴地挤出这么一句,摘了毛巾闷头不说话了,吝啬地连个甜美笑脸都不肯给。
真不知道这棵铁树什么时候才能开花。
“别客气。比起给猫擦毛,擦干你要容易多了。”实际上,路西法真正想说的是,猫还会舔他手心撒个娇,你连谢谢都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