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你做不做傻事跟我没关系,反正以后我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丁小英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大人。”乔薇转身看向一旁的京兆尹。
京兆尹走上前来,看了看被泡得形容狼狈的丁小英,严肃地说道:“丁小英,你可知罪?”
“大人,我只是一时糊涂……”
看来是不知罪了,京兆尹暗暗摇头,对这姑娘最后一丝怜悯也没了:“丁小英,你蓄意谋杀,罪不容恕,考虑到对方性命无碍,你勉强算是杀人未遂,死罪就免了,改为流放吧。”
丁小英眼睛一亮:“多谢大人!”
多谢?你到了那儿只怕恨不得杀了我。
流放之地,人间炼狱,没去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就用你的下半辈子好好忏悔自己做过的错事吧?
丁小英笑容满面地被人押下去了,曾经她努力逃过被流放的命运,没想到命运的齿轮还是将她带回了原地,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赎身了。
与乔薇擦肩而过时,丁小英冲乔薇露出了得逞的微笑:“怎么样?我还活下来了。”
乔薇心情不错地看着她:“那就恭喜你,石榴,丁小英。”
一阵微风吹过,丁小英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
丁小英的事至此,总算结束。
下午,乔薇带上两个小包子与一行人踏上了回村的马车,原先从镇上雇的马车早在第一天便回了,今天是绿珠安排的马车。
乔薇依旧与碧儿七娘、两个小包子一车,阿贵与小魏、钟哥儿一车。
好好的出游,碰上丁小英这个煞星,真是扫兴,好在景云找回来了,也算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乔薇让铭安找了一家布庄,给每人都买了一套成衣。
小魏做土匪,日子清苦,打劫来的衣裳都拿去换了钱,自己穿的比那些村民还要寒酸,看着一身崭新的行头,喜色得合不拢嘴巴。
“喜欢吗?”乔薇问。
小魏点头如捣蒜:“喜欢!”
是真喜欢,从记事起,他就没穿过新衣裳,小时候是穿哥哥们的,后面哥哥们死了,他做了土匪,又穿寨主和弟兄的。
现在,他也是有新衣裳的人了!
小魏在铜镜前左看右看,不是有耳朵挡着,嘴巴都咧到后脑勺去了。
乔薇给阿贵与七娘也各自买了一套,七娘嫌贵,对乔薇道:“买料子吧,我自己做。”
乔薇就道:“知道你手艺好,但你如今也是有工作的人了,不需要整日做女红。”
七娘点头,有一丝喜悦自眼底闪过。
第一次有人与她说,女人不必做女红。
阿贵看着七娘脸上那股喜悦与崇拜的脸色,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他是七娘的男人,他才应该是七娘心目中的天,可显然在七娘心中,夫人比他更好使了。
乔薇给碧儿也买了一套。
碧儿以为乔薇会给她买一身丫鬟的行头,没料到竟是一条淡粉色的浣纱烟罗裙,纱织层叠,如粉色的花蕾,穿在身上,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腰肢纤细、色泽明艳,一切都恰到好处。
老板娘夸赞道:“好俊的姑娘啊!”
碧儿的脸都红了。
乔薇给两个小包子也买了一套,京城的布庄比镇上的款式多,望舒一眼挑中了一条镶了金丝的小裙子,乔薇其实不大喜欢那种样式,迎面扑来一股暴发户的气息,但望舒对金色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最后还是买了。
景云的是冰蓝色长衫,像个小秀才,萌极了。
钟哥儿与俊哥儿自是不能忘的,钟哥儿见景云的衣裳好看,挑了套一模一样的,可惜没了冰蓝色,便换成了白色。
乔薇自己也买了一条白色束腰罗裙,平日需要下地干活,这种裙子,穿的机会其实不多,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穿不得,在柜子里挂挂也好的。
“对了老板娘,你这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线?”她想做件衣裳。
老板娘笑道:“有!夫人想要什么颜色?”
“你先拿给我看看。”
老板娘把最好的线卷拿了出来:“这些都是上等的金线、银线,这些是彩线,金线的价格略高一些,别的都很便宜。”
京城的便宜,可不是真的便宜,林林种种的丝线加起来,都差不多一两银子了,镇上的线才几文,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这儿的丝线确实又韧又亮。
乔薇每种颜色都来了两卷,老板娘送了她两把小剪刀、一卷皮尺、两个刺绣的竹圈。
小白看着乔薇买的线,以为是给自己做衣裳的,特别地高兴,尾巴都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结完账,乔薇又去附近的杂货铺买了点小食。
“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铭安问。
“去我弟弟的铁铺。”许久没见罗永志,也不知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铭安将马车驾去了铁铺,然而罗永志不在。
“罗师弟随师父出工了,要很晚才回,你是他姐姐吧?你要不要在这儿等等他?”说话的是罗永志的一位同屋师兄,几人都吃过乔薇送来的的卤牛肉与松花蛋,很羡慕罗永志有个手艺这么好的姐姐。
乔薇就道:“不了,天黑城门就关了,劳烦你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他。”
师兄接过一包沉甸甸的小食,客气道:“我会的。”
乔薇道了谢,转身上了马车。
乔薇担心城门会关闭的问题其实有些多余了,铭安手中持有姬冥修留下的令牌,便是夜半三更也出得了城去,不过事实上,罗永志那边因出了点小故障,与师傅维修到第二天早上才返回铁铺,也多亏乔薇没傻等。
两辆马车抵达村子。
乔薇以往坐的是租来的马车,样式特别普通,可绿珠安排的马车,又干净又宽敞,四匹高大强健的骏马,往村口一站,活像战马似的,吓得村子里的狗都开始吠了。
乡亲们就看着乔薇一行人从那么奢华的马车上下来,羡慕得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又盖了房子,又请了工人,还买了这么奢华的马车,啧啧啧,小乔的日子比村长过得还好了。
村长笑眯眯地走过来:“小乔啊,去京城玩了三天,玩得可好啊?”
落水一事,乔薇不打算闹得满村风雨,笑了笑说道:“挺好的,给您带了点东西。”
“我还有东西?”村长的眼睛亮亮的。
乔薇拿了一盒茶叶与一包酥糖递给他:“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您可别嫌弃啊。”
“哎哟你这话说的,村长像是那种贪心的人吗?你就算送我一张纸……啊——龙井!”村长跳起来了!
今年雨水少,茶叶也长得不好,市面上的龙井都炒到一两银子一盒了。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呀?太破费了!”村长肉痛地说。
乔薇哪里舍得?是绿珠装在她包袱里的,一共四盒,给村长一盒,给罗大叔留两盒,还一盒留在家里待客。
村长得了茶叶,很是高兴,比起茶叶,更难得的是小乔心意。
乔薇与村长说了会儿话,让七娘他们先上山,自己则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罗家。
“这是俊哥儿的衣裳,这是大哥的金疮药,干娘,您的酒,大嫂,你的雪花膏,上次那瓶用完了吧?”乔薇把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翠云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怎么又买了那么多东西?我那瓶没用完呢。”
“那就接着用。”乔薇笑着将雪花膏放到了她手里。
两个孩子去堂屋逗小弟弟了。
罗永志在山上砍柴,只翠云与罗大娘在屋里。
罗大娘瞅了瞅乔薇略显憔悴的脸,别人看不出来,她与乔薇相处这么久,一点不对劲她都能够感觉到:“你是不是没睡好?”
这几日照顾景云,确实没睡好,乔薇就道:“景云落水,病了几日。”
罗大娘一怔:“哎呀,怎么落水了?”
“碰上个疯子。”能把无辜的孩子扔下水,可不是疯子吗?乔薇心里,已经不能把丁小英当做一个正常人了。
罗大娘不知其施救的过程究竟如何艰难,可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被人弄下水,还是后怕得哆嗦:“出门可得当心了,孩子还这么小。那杀千刀的疯子呢?抓进牢里了没?”
“抓了。”
以后都出不来了。
就算是死,也得将白骨留在流放之地。
阿贵与七娘回了屋,钟哥儿无聊,一个人跑到外头戳蚂蚁玩。
七娘将行李放下,一件件拿出来,该洗的洗,该叠的叠,心情不错:“你这身衣裳好,比我做的合身多了。”
那是乔薇给阿贵买的,阿贵却高兴不起来。
七娘拿着叠了一半的衣裳走到他身边:“在想小英吗?”
阿贵应道:“嗯。”
七娘叹了口气:“夫人绕她了一命,她没死。”
“我知道。”阿贵难过地说:“但她被流放了,我一想到她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身边又没个人照顾,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七娘垂下眸子:“阿贵,没人逼她。”
阿贵何尝不明白一切都是小英咎由自取,但小英再错,也是他血亲的侄女儿:“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流放……原本当初被流放的是我们,不是她让钱夫人买下我们,我们全都跟着去了,我有时会想,当初如果不被买走,一家人全都到了北域,又会是什么样?至少她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
七娘不喜欢丁小英,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但起先她没做这种膈应人的事,她还能说服自己把她当个主子,现在,她连看都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就算丁小英的确救过他们,可道理不是这么讲的,不能因为你做了一件好事,就能肆意地去做恶事。
当然七娘知道阿贵刚刚失去小英,情绪低落,不想和他争吵,安慰了他几句,抱着衣裳出去了。
另一边,小魏带着满满两大包东西回了黑风寨。
小魏不在的这几日,黑风寨的弟兄过得惨极了,不仅没有肉吃,也没有肉看,想闻点肉香下饭都不能,加上最近客商越发少了,“生意”冷淡,他们从隔日一顿肥肉,降到几天全是玉米面……
一屋子人全都瘫在炕上,只有甄威猛坐在院子里缝衣服,别看他威猛,但弟兄们的衣裳破了,都是他给缝的。
一张小板凳,大半个屁股坐在上头,完全看不到小板凳的影子,两腿屈膝并拢,一手执衣,一手执针,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坐姿了。
他缝得特别好,针脚密,还整齐。
甄威猛认认真真地缝着,不经意地眸光一扫,就看到了小魏走在半山腰,确切地说是看到了小魏手里手里的两大包东西在半山腰缓缓前行,他的眼底刹那间绿光闪动激动:“寨主!寨主!小魏回来了!”
“谁回来了?小魏?”已经饿不得走不动的寨主瞬间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一溜烟儿地冲了出去,“小魏——小魏——”
寨主太心机了,怎么一个人冲在他们前面呢?
甄威猛表示不服气,丢下针线,迈着大长(短)腿,虎虎生威地追了上去!
众人见他俩都跑了,也赶紧从炕上弹起来,夺门而出。
厨房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江小四把自己养的青竹蛇都丢进锅里了,又赶紧给捞出来了。
青竹蛇:尼玛吓死老子了!
“小魏!小魏小魏!小魏!”寨主发誓,他亲娘回家他都没这么欢迎过。
小魏见寨主亲自来迎他了,不知多高兴,张开双臂,准备给寨主一个爱的抱抱!
哪知他双臂一收,抱了个空,再看手里的东西,不知何时已被寨主顺走了。
寨主贼兮兮地走到一旁,打开了包袱,眼睛瞬间瞪直。
肉干儿!
酥糖!
红豆糕!
油炸小丸子!
巴拉巴拉……
寨主抓了一把肉干塞进嘴里,浓香的肉味儿在舌尖化开,好吃得寨主大人都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