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省位于华夏南疆,连绵不断的深山老林于西南方的越南毗邻。在这深山老林当中,一名身材干瘦,脸上呈现菜色的少年,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灰布衣,背着竹篓,小心翼翼的在密林当中穿行,袖口跟裤脚早已用布条扎紧,这是为了防止蝎子、蚊虫的叮咬。熟练的用手中的铁钩翻开遍地枯枝败叶。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嘶嘶嘶…’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吐信的声音传来,那身材干瘦的少年,脸上并未惊怕,反而越加兴奋。缓缓猫下腰,将自己的重心放低,这也是为了减少被毒蛇攻击的面积。顺着蛇鸣声仔细搜索,少年看到一条手腕粗细,黑白花斑相间的五步蛇盘身卷在十米开外的一堆落叶当中。
十米开外这条看起来有四五斤重的五步蛇,小腹高高凸起一块,少年心知,这是五步蛇尚未消化的食物,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五步蛇在发现少年后,才会发出‘嘶嘶’的蛇鸣用于警告声罢了。
“你是吃饱了..阿仔我还饿着呢..今晚就靠你了..”少年呢喃一句,从背后的竹楼里拿出一根两尺长短,手腕粗细的四方木条,轻手在木条下方的活机上一按‘啪’的一声,漆黑的木条两边弹出两根细如柳枝弓形的黑铁片,漆黑的铁片下,连着一根细如发丝的弓弦,这根不起眼的木条顿时变成了一把手弩,这把不知用了多久的手弩已经周身刻画了类似花纹一般的图案,三颗黄豆大小的凹凸小点,好似三点一线的准星。两手拖着手弩,摆了个蹲式射击的姿势,眯起一只眼睛,凝神静气瞄准十米开外那条黑白花斑相间的五步蛇,一咬牙少年扣动铜管下的扳机。扳机扣发后,小巧精致的手弩内传出齿轮运转的声音,‘嗖…’一枚两指长的狼牙箭射出。精准的钉在五步蛇那三角形的脑袋上。
‘莎莎莎…’突然被袭,这条四五斤重一米多长的五步蛇在落叶当中翻滚挣扎了起来。少年箭步窜上,用手中的铁钩将这条挣扎拍腾的五步蛇按在地上,由于那射穿五步蛇脑袋的箭上带有不规则的倒钩,所以这条五步蛇的嘴巴却也无法张开。
用手中的铁钩抵住五步蛇的脑袋,一脚踩着七寸的位置,腾出一手从背后的竹篓里取出一柄柴刀,熟练的砍掉蛇头。
毒蛇那强悍的生命力,哪怕这条五步蛇三角形的脑袋被少年一刀砍去,余下一米多长的躯体还在不停的翻滚。将流淌着腥臭蛇血的大半截五步蛇装入背后的竹篓当中,少年想要拔出蛇头上钉着的狼牙箭时,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阿叔说过..这五步龙头掉三天还能咬死人..这枚狼牙箭就不要了..”少年呢喃一句,背着竹篓内收获的猎物,小心翼翼的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日薄西山,太阳落下地平线时,深山老林内的气温,骤然降低。哪怕刚刚还是潮湿的让人浑身冒汗,现在却变得阴冷异常。随着黑暗临近,少年不由得加快脚步,因为少年深知,在这深山老林当中,黑夜时分往往是最危险的。更何况没有带任何照明灯具的情况下,倘若天黑下来,自己可就要抹黑出深林了。
少年不顾身体的疲惫,快步在密林当中穿行。眼见远处袅袅炊烟,少年那紧绷的心这才放下来。“呼..终于走出来了..”少年长出一口气道。
顺着泥泞的乡间小路,少年漫步阑珊的朝一栋简陋的瓦房走去,摇摇欲坠的篱笆内,是一处破落的院子,长满杂草的院子内,随地散落着碎裂的坛坛罐罐。倒了半扇的木门斜跨着,站在院落内,少年已经可以看到屋内那些被人砸得稀巴烂的桌椅,少年无奈的说道“看来那群戴像章的刚走..还好没有碰上..”
放下竹篓,简单的收拾了下被人杂碎的桌椅,正想找个完整的陶罐,做饭时才发现,那群戴像章的家伙,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完整的陶罐,无奈之下,少年只得捡了点柴火,熟练的将那条被自己斩头了的五步蛇收拾一番,用小刀挑出蛇胆,不顾那深绿色的胆囊上腥臭的气味,少年一口放入嘴中咽下,少年吧唧了下嘴,回味了下舌苔上传来的苦涩感觉,呢喃自语道“阿叔说过..蛇胆明目健脾..越是剧毒的蛇,功效更强..”
生吃下蛇胆后,少年继续用小刀将五步蛇从中间划开,串在了一根黝黑的铁条上,从铁条上的油迹能看出,这根铁条是经常用来烘烤猎物用的。将一米来长的五步蛇串起,架在升起的火堆上慢慢烤了起来。
随着柴火烘烤,铁钩上撺着的五步蛇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黑白相间的蛇皮暴起一个个小泡,焦黄的油脂缓缓流出。
瘦弱的少年,闻到被烤焦的五步蛇散发出来的焦香味,饥肠辘辘的他忍不住食指大动。十来分钟后,少年直接拿起烫红的铁条,撕下一块焦黑的蛇肉放入口中,除了盐巴之外,未加任何调料的蛇肉,虽然咸了吧唧,但对于少年来说,确实世间最美的东西。
将那烤的焦黄的五步蛇肉吃了一半后,剩余的一半被少年用荷叶包好,系上麻绳站在凳子上,绑在了房梁之上。这是免得夜里被老鼠偷吃了去。
“明天给阿叔送去..不知道阿叔在牛棚里怎样了..那些个戴像章的,肯定没少为难阿叔..”少年轻声自语。少年用铁钩拢了拢屋内的火堆,找了些稻草点燃,将屋内熏了一遍,驱走屋内蚊蝇后,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少年名叫乐水根,原本是西南省槐下乡土窑村的一个孤儿,从小被一名靠着占卜算卦谋生的麻瞎子收养,如今正是华夏境内风云动荡的十年浪潮时期,破四旧、批判修正主义、贫下中农最光荣、等等风潮下,麻瞎子这个旧时代的牛鬼蛇神顺理成章的被那些个激进的青年关进了牛棚批斗。算起来麻瞎子已经被批斗了三年多了。
乐水根虽然是孤儿出身,理应属于贫下中农,可是谁让他是麻瞎子的养子?那些个整日穿着绿军装带着象征,挥舞着毛太祖语录的进步青年,没少发动乐水根一同批判麻瞎子的丑恶嘴脸,可是从小孤苦伶仃的乐水根,在麻瞎子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怎会如此狠心的去批判一个曾经照顾自己的六十多岁老人?于是这一来二去,乐水根这个顽固份子也成了进步青年们批判的对象,一个小牛鬼蛇神的名号挂在了头上。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那残破的木门照射入屋内时,躺在木板床上的乐水根悠悠醒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起身从缸里打出一盆水,仔细的洗了把脸。这个习惯是麻瞎子从小教导的,麻瞎子曾说,男人的头面代表了一个人的运势,头面都不干净的话,运势能好么?
洗完脸,乐水根含着盐水漱了漱口。从房梁上接下昨晚包裹好的蛇肉,藏在怀中。揣上那根麻瞎子亲手打造的手弩,朝着十公里外的农场走去。
清晨时分,村子里头那挂在老槐树上的大喇叭,已经播放出振奋人心的歌谣,歌颂伟大领袖的口号,每天都会早午晚三次奉上,一些个虔诚的进步青年,还会搬出太祖瓷像顶礼膜拜一番。乐水根准备快步穿过村子。可就在这时,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子朝着乐水根飞来。
‘啪…’一声闷响,乐水根连忙捂住鼻子,剧烈的疼痛,眼泪随着猩红的鼻血一同流了下来。
“打死他..打死这个小牛鬼蛇神…”
“破四旧..除四害..打死他..”
一声声孩童的呼喝传来,十来个流着鼻涕,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孩子,用鸡蛋大小的石子朝着乐水根扔来。
领头的便是土窑村进步青年队长甄革命的弟弟甄爱党。
似乎习惯了对方的谩骂、殴打。乐水根拔腿就跑,能在深山老林内穿梭自如的乐水根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身后那十来个跟乐水根一般大小的孩子,追了一里多无法追上后,只能讪讪退去。
一口气跑出两里地,乐水根庆幸自己又再次逃过一劫。揉了揉后脑勺上那高高隆起的大包,从路边的野草当中,找了些止血草,嚼碎塞入鼻孔,止血草的辛辣味道,让舌头发麻。不过功效确实不错,没一会功夫,刚刚还流血不止的鼻孔,已经不再出血。
“呼…这些有爹生没娘教的仔..怎么扔石头扔得这么准?”乐水根自嘲了一句,拍了拍屁股,起身继续赶路。
十多公里的路程,对于常年出没深山老林的乐水根算不得什么,大概一个多钟头,乐水根已经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那长满灌木的山坡,山坡上不少带着斗笠的人影,弯腰挥舞着镰刀。常年吃蛇胆的缘故,乐水根目力惊人,隔着五百多米的距离,便认出了那佝偻的身影。
擦掉脸上的血迹,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乐水根猫着腰,从那长满荆棘灌木的山坡另一面慢慢爬了上去。
乐水根趴在长满灌木的树丛中,从腰间掏出那根手弩,对着二十来米开外,一名带着斗笠的佝偻老人脚边不远处,直接扣动扳机。
‘嗖…’两指长的狼牙箭,钉在地上。那带着斗笠的老头顺着狼牙箭射来的方向望去,麻木的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搞怪的做了个眼色,示意乐水根躲好,老头缓缓直起腰来,锤了锤酸麻的后背,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南省方言叫道“报告队长..劳动改造人员麻瞎子请求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