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时有纺车的飞轮哒哒转动几周,带动纺锤跟着旋转。
玄策见状,心中凛然。
随着远古时代的没落,魔道侵染,越来越强,许多机械体变得狂暴起来,尤其是那些靠魔玉提供能量的机械体。
纺车杀了几个海都人,应该也是如此。
“不知道这些纺车魔化之后,该是何等恐怖。”他心中默默道。
之后两三天,玄策和乐师零都住在塔楼中,玄策始终没有提去刺杀海都的黛琳娜为哥哥报仇,而那两个沙盗团似乎也相互忌惮,并未出手。
三方势力似乎都在等待时机。
“我哥哥的笔记中说,云罗墟的地底有地下河,河中有银色的盲鱼。”
玄策闲暇里翻开百里守约的笔记,道,“这种盲鱼的味道极好,可以用来做羹,也可以油炸。不知道云罗城这座地下城,是否有这种银鱼?”
他又摇了摇头:“我哥的笔记里,记载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能记些有用的?”
他刚刚说到这里,只听有人欢呼道:“季风小了!可以启程前往玉城了!不能再等了,最后一场沙暴会带着黄沙填埋峡谷,将这里埋葬!咱们该启程了!”
此言一出,便像是暗号一般,所有人包括玄策都精神起来。玄策站起身,快步来到塔边向下看去,只见海都人商队开始收拾行装,打包营地,准备起航。
乐师零也快步来到他的身边,向两个沙盗团看去,只见沙陀的星月沙盗团和另一家沙盗团各自站起身来,面露凶相,目露凶光,纷纷拔出各自的武器。
显然,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他们必须要在海都人商队到达玉城之前,将商队的财富洗劫一空,否则到了玉城领地,那就由不得他们了!
“玄策兄弟,你该动手了!”
乐师零声音中难以压抑住兴奋,低声道,“这两拨沙盗团动手,守卫阻挡沙盗团,便给了你报仇的最佳时机!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突破重重阻挡,直接杀到黛琳娜面前,将这个海都人格杀!”
玄策沉声道:“是!海都人防备两大沙盗团,根本无法防备我!”
下方海都人商队也发现了异状,立刻有许多守卫抄起兵器,看着越来越近的两大沙盗团,列队准备,随时应对不测。
而黛琳娜那个女子作为特使,被保护在队伍后面。
从玄策这个角度看去,海都人商队后方空虚,给了他们最佳的偷袭机会!
“玄策兄弟,我会帮你应付其他人!”
乐师零盯着黛琳娜的身影,目光闪动道,“保证让你可以顺顺利利的闯到那个女人身边!”
“好!”
玄策突然一声大喝,左手钩镰光芒一闪,刀刃刺入乐师零的胸口!
钩镰刚刚刺入乐师零胸口两寸,乐师零便已经反应过来,身躯像是绷紧的弦向后弹去,竭尽所能避开玄策这一击!
“嘭!”
他的身躯狠狠撞在塔楼另一侧的柱子上,将这根石柱撞得倾斜,鲜血顿时从他胸口的伤口处涌出,染红他的衣衫。
乐师零又惊又怒,抬头看向玄策,脸上满是不解:“玄策兄弟,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你突然痛下杀手吗?”
玄策没有追击,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目光冷静无比,“这是因为我知道,那天在小楼兰,控制着模样与我哥哥一模一样的机关人攻击我的那个人,就是你。”
玉仔莴苣跳到乐师零的肩头,愤怒的向玄策挥舞着小匕首,叫道:“乃公!乃公乃公!”
玄策摇头道:“莴苣,这是我与他的事,与你无关。而且,只怕你也被瞒在鼓里。”
这些日子的相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渐渐可以“听懂”玉仔莴苣一部分话的意思。
玄策继续道:“就像是战争子兽不能距离战争母兽太远一样,控制机关人的傀儡师也不能离受他控制的机关人太远。那天晚上,我在小楼兰的楼顶追击机关人,你在下面的街道上迎战沙陀等人,边战边退,你退的方向与我的方向一致。”
乐师零气极而笑:“就凭这个,你怀疑我?我们出生入死,我为了帮你报仇,路上几次险些丧命,你就因为这个怀疑我?小楼兰这么大,人这么多,你为何不怀疑其他人是傀儡师?”
玄策不紧不慢道:“我与机关人大战,跌入深井,那口井太深,容易蒙蔽你与机关人的联系。因此你必须来到风车凿井机旁边才能联系上机关人。当时我在井中陷入昏迷,莴苣适时的跑过来救了我。那么莴苣肯定知道,你是否在井边。莴苣,是否是这样?”
玉仔莴苣闻言,手中的玉石小匕首垂下,看了看乐师零,又看了看玄策,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乐师零气愤道:“我被星月沙盗团围攻,好不容易逃生,躲到井边,恰逢你重伤昏迷,这才救了你。你不感激反而怀疑我?”
玄策面色肃然:“我感激的是莴苣,并不是你。”
乐师零屈指一弹,将肩膀上的玉仔莴苣弹飞出去,气道:“难道便不会是海都人商队派出的傀儡师,留在小楼兰等着杀你?”
玄策漠然的摇头:“海都人对云中大漠的气候并不了解,他们进入云罗墟,只会被困在这里,自保都难,更别提派傀儡师原路折回杀我。更何况,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他的目光落在乐师零的脸上,关注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轻声道:“难道是他们命人将我哥哥的遗物送到长城?他们既然杀了我哥哥,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送回遗物?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派来一个傀儡师留在小楼兰杀我?他们不知道我的动向,但倘若送遗物的人是你,你便可以掌握我的一举一动。”
玉仔莴苣爬起来,站在两人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我们在星盘绿洲相遇时,你用一根琴弦横在道路上,挡住两艘沙舟化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丝线可以做琴弦,也可以做操控傀儡的线。”
玄策目光闪动,“而且你的破绽还不止这些。你不认识沙滚草的果实,你不知道很多大漠的规矩,你说自己是猎人,却不知道这些,本身便值得怀疑。”
乐师零摇头道:“那你也不应该怀疑我,我们是生死之交!我在路上有无数次机会杀你,抢走至尊魔玉,但是我却没有动手。”
玄策道:“你自然不会杀我,因为你要留着我的性命,去为你做一件事。”
乐师零皱眉:“什么事?”
玄策道:“杀掉海都特使黛琳娜。”
乐师零眉尖动了动,摇头道:“我为何要你帮我杀她?杀一个女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我又为何不能亲自动手?为什么要偏偏大费周章骗你进入云中,与你一起出生入死,让你来动手?我自己做,不更好吗?”
“因为你要借我的身份来动手。”
玄策目光坚定,“刺杀一个重要人物,并非一杀了之。凶手的身份不同,引起后果也会不一样。你刺杀海都特使,与我刺杀海都特使,完全是两个结果。我是长城守卫军,代表的是长安对云都的威慑,代表着长安的态度。我刺杀海都特使,便是长安刺杀海都特使!”
他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满不在乎道:“我虽然对长城守卫军这个名头毫不放在心上,但是我毕竟还是长城守卫军,我做的事代表着长城守卫军,而长城守卫军代表着长安!”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哥哥的教导。这句话,其实就是哥哥守约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乐师零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道:“海都特使死在你的手中,海都便会与长安交恶,甚至掀起两国战争。对不对?”
玄策轻轻点头:“有这个可能。我遇到你,太巧合。我接到哥哥的死讯,便立刻出长城前往星盘绿洲,你在星盘绿洲喝粥,帮我解围,然后借莴苣之口发现我身上的至尊魔玉,顺理成章的跟随我一起探查我哥哥死亡的真相。这就让我不禁怀疑,我哥哥遗物中的这块至尊魔玉,到底是我哥哥的遗物,还是你放在遗物之中的。”
乐师零皱眉,玉仔莴苣则抬头看向他,露出疑惑之色,喃喃道:“乃公?”
玄策继续道:“大漠中很少有真正的友情,但你我路上同生共死,又打消掉我一部分疑虑。只是到了地底云罗城,我对你的怀疑便更深了。”
他指向下面,耳边的绒毛被地底的风吹拂,道:“你与沙盗接触的太少了,根本不知道沙盗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个商队旁只能有一个沙盗团,先到先得,绝不容许第二个沙盗团插足!若是遇到其他沙盗团,其他沙盗团必须退让。而云罗城中却有两个沙盗团。”
玉仔莴苣呆了呆,跑到窗边,跳到窗户上,向下望去,然后竖起两根指头,疑惑的看向玄策。
玄策道:“没错。下面有两个沙盗团,但只有一个是真的沙盗。我们的老朋友沙陀和他的星月沙盗团自然是真的,那么假的只能另一个。”
他目光落在乐师零的身上,道:“猎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是你却没有任何怀疑,反而一再催促我动手刺杀海都特使。零,既然这个沙盗团不是沙盗,那么他们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乐师零面带悲恸,两行清泪顺着腮边流下,挣扎道:“玄策兄弟,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你就凭着这些猜测怀疑我?就这样你要暗算我?万一你错了呢?”
他大声质问道:“万一我没有躲过你那一击,死在你的手中,你却发现你猜错了呢?”
玉仔莴苣也露出悲愤之色,向玄策喊道:“乃公——”
玄策心里也是有些不敢确信,他心中还有一些对友情的奢望,他继续冷冰冰道:“这些沙盗面容呆板,不像是人。他们应该是一群受人操控的傀儡。说来奇怪,我先前遇到哥哥傀儡,这会又遇到沙盗傀儡,这说明那个傀儡师就在附近。然而此地除了海都人,就是沙陀等沙盗,当然,还有你我。海都人不可能控制傀儡攻击自己,沙陀不可能与自己控制的傀儡血拼。那么那个傀儡师只在你我之间。”
乐师零悲愤欲绝的看着他,也不辩解。
玄策心头一颤,他很想挽回这段友谊,心中带着不甘,询问道:“那么零,我猜错了吗?”
乐师零脸上还挂着泪痕,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