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一个女人,怎么敢?”梁山微惊,看来一个月前,荆州城有重大变故。
中年秀士嘿嘿地冷笑起来,目光悄然在梁山身上一转,然后又收了回去。
一个中年秀士,标准邻居大叔模样,有几分酸才,没半分可疑之处,但梁山却知道,这中年秀士却是引气期初阶的境界。
街头随便偶遇,一个中年大叔就靠过来,自己这等外乡人多半还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吧。
中年秀士收回了目光,嘴唇依然在上下张合,说着荆州城里的趣闻,但是梁山已能感觉出,他对自己失去兴趣。
雪花纷纷扬扬,面馆则热气腾腾,楼上红灯笼高挂,辉映出一片奇异的暗红。
梁山心里却想着荆州城里的“虾米”。
所谓虾米,都是来自洞庭湖的,是王妃江上燕给荆州城,乃至整个荆襄两地撒下的一片大网。
梁家庄的侦缉司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当中,吴金成为侦缉司的司长,却没人知道侦缉司真正的话事人是小芸。
一开始陈四娘提议小芸为侦缉司司长时让梁山吃了一惊,而陈四娘说,你都觉得惊讶,那么外人更想不到侦缉司的实际领导是小芸。接着,陈四娘说了小芸的许多优点,特别表现在情报上的天分极高。
梁山被说动了,答应了四娘,但是明面上还是找来吴金做这个司长。
虾米组织就是江上燕的侦缉司,而且早在江上燕嫁个巴东王就开始布置了,二十年过去,虾米组织以及遍及荆襄大地,甚至远播湖广,江南以及北魏等地。
眼前的这位中年秀士大抵就是一只虾米,梁山心道,他却不知道他眼前的算得上是一只大虾米,名字叫崔焕。
崔焕觉得眼前男子同最新情报描述的梁山伯有些像,若不是他自己承认姓梁,崔焕还有些怀疑。
梁山这么一说,崔焕立刻想到了梁家坞,应该是那个村坞的梁家子弟,这样才能解释相貌有些像的原因。
情报上标明梁山已经达到金丹初阶圆满了,实际战力能抵挡金丹高阶,那么,崔焕想,就不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崔焕是整个虾米组织的中层,接触不到最高层的消息,如果他知道梁山已经被圣剑堂打发到建康的消息,心中怀疑就会多一些。
高境界的修士自然有掩饰自己境界的手段,但是虾米们都有识人之明,更有奇特的心法,修士再怎么掩饰就是修士,谈吐相貌可以改变,但气息很难改变,有哪一个修士愿意在俗世间如寻常人一般正常呼吸?这就等若一个人突然从山清水秀的地方到污染严重的工业城市时候,他会下意识抿嘴呼吸调整为浅呼吸一般。
几经试探,崔焕已经断定眼前这个人来自梁家坞,来荆州有目的,但还到不了虾米感兴趣的地步。
“听说王妃美艳如花。”梁山说道,他忽然起了捉弄这虾米的心思。
果然崔焕眉头微蹙,道:“可不好这么说……”
“难道王妃不美貌吗?”
“也不是。”崔焕脸颊有些红了,他精于算计,理智远超过其他同仁,但不能说王妃,一说王妃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这样公开谈论王妃相貌是不礼貌的。”
“啊,小子失礼了。”梁山连忙告罪道。
崔焕心下暗恼,正要说一两句警告这外乡人的话,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王妃巡游了!王妃巡游了!”
崔焕闻言一下站起来。
梁山注意到不仅是崔焕,面馆所有人都站起来,连一直在忙碌的老王也停下手中的活,他那扎着冲天辫的胖儿子早一步冲出去,不多时,朱雀大街居然就形成夹道相迎的状况。
有热闹看梁山自然也要去看,不然太显得自己与众不同了,不过梁山也不会冒头,就在人群后面从人头缝里往里看。
不多时,就看到鲜花花瓣满天飞撒,梁山心道,这是什么个状况?
鲜花铺地,这么奢侈,要知道这不是四季谷,大冬天的雪花初飞的时节,鲜花可少见。很快,梁山就看到两个锦袍女子在前头带路,手挎一花篮,一边走一边撒花,获得喝彩连连。
撒花女子身后一水的骑兵,马上端坐的都是娇娘子,却都配贴身软甲,外罩红袍,腰挎宝剑,一个个威风凛凛。再后头就是一豪华的马车,梁山瞥了一眼,就看到了江上燕站在里面,正频频向街上行人招手。
梁山赶紧低下头去,免得被这女人看到。
豪华马车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比江上燕那座却要大三倍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小型的移动拳台一般。
梁山就看到上面站了两个唇红齿白犹如贾宝玉一般的少年公子,一个衣着华丽,另一个却是素白长袍,分明一个是世家子弟另一个出自寒门。
两个少年公子神情却有些局促不安,同时还有隐隐兴奋,梁山注意到那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手握着栏杆骨节都发白。
碎雪飞扬,一辆马车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一辆马车两个翩翩少年,这是何等奇异的场景?这江上燕在弄什么?
梁山心里正纳闷,就听到旁边一老者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王妃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
“什么不好?”梁山凑了过去,问道。
老者警惕地望了梁山一眼,花白的胡须抖了抖,抿着嘴不说。
“徐老,有什么不好说,不就是两个面首吗?大家都知道。”旁边一个猥琐大叔笑道。
面首?不就是吃软饭的吗?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这两个少年既不安又兴奋,原来是被选中当面首了。
但是,这样堂而皇之,这女人也太大胆了吧,不对,肯定有什么……梁山正想着,那猥琐大叔凑过来,上下打量梁山,笑嘻嘻道,“小哥是外乡人吧,看你模样俊俏,上前凑一凑,若是被王妃看上,那就飞黄腾达了。”
“刘老六,你别教唆了,人家一斯文人……”老者气得颤颤巍巍道。
“徐老,您老是这般年纪没什么想头,假若时光倒流,您也是青春年少,十里八坊俊俏儿郎,您心里可能也巴不得做那入府之宾了。”
“胡说。”老者喝道。
“那巴东王徐老您可是见过的,您觉得跟王妃配吗?”
“这个……”老者哑言了。
梁山注意到不远处也挤在人群处的崔焕竖起耳朵来听他们这边的小声讨论。
“那么一个肥的跟猪一般的人物……”猥琐大叔声音压低了道,“您老觉得配吗?王妃也是个女人,男女之欢,天地大伦。王妃那么好的女人,今年荆河大涨,城内朝不保夕,人家王妃硬是到拦河大堤跟爷们一样脱鞋挽袖子背麻袋,老百姓摊上这样一个好王妃,再比比建康,比比北魏,荆襄两地的老百姓真是烧高香了。这样的王妃,她想做什么,我刘老六反正是支持的。”
徐老闻言一愣,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反驳刘老六。
崔焕脸露与有荣焉之色,梁山则心惊,江上燕在荆州的声望居然到如此高的地步。正想着,梁山就感觉拥挤的人潮忽然往往两边涌动,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声响起:“兀那少年,请上马车!”
梁山看了看左右。左右的人已经自动分开,梁山抬眼看去,就见江上燕马车前一位女将扬起马鞭直指着自己。
梁山仍然不死心地看了看身后。
“看什么看,就是你!”
梁山心里咯噔了下,心道看什么热闹啊,即便有黑僵珠掩饰自己,但是以江上燕对自己的熟悉,茫茫人群中依然是看到了耀眼的自己,这让梁山不禁想起妓女对猪肉王子讲过一段话:“你是那么的忧郁,那么的深情……”
上马车,开玩笑,那是面首马车,不能上去,但是……梁山稍一迟疑下,两边响起甲叶声,两队人向他奔来,不会吧,当街就请人上马车,而且似乎连请带绑的架势。
崔焕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了一下,居然看走眼了。
女将一出声,马鞭一扬,崔焕就知道坏了。这一片归他管了,一个王妃都能看上眼的人自己居然当他寻常人,这算是不小的失职啊。一想到虾米组织里的惩罚条例,大冷的天,崔焕额头上顿时有些见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