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象先是生意老手,自然明白有投入才有产出这个道理,派幕僚干巴巴的跑去幽州,空口白牙,人家凭什么相信自己呢?他皱着眉仔细思索了片刻,一条毒计涌上心头:“皇甫小儿不是要亲自从魏州出兵么?你且缓两天,摸一摸他出兵的具体情形,然后告知李节度,以示袁某人的诚意!”
幕僚答允了,袁象先接着道:“你刚才说有两条途径,第二条呢?”
幕僚眼珠转了转,将厅堂大门关闭,转回来小声道:“招讨使不是把蒋氏也拉进了深州互市么?听闻蒋氏雄心勃勃,筹办了大量货物,准备在互市上贩售,深州互市若是关闭,恐怕蒋兵马同样心痛。招讨使与皇甫小儿反目,为防皇甫小儿构陷,必得请蒋兵马出面,封锁濮、滑边界。”
袁象先听得心头怦怦直跳,咬着嘴唇思索良久,半晌方道:“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幕僚道:“深州互市是咱们买马的重要途径,招讨使为咱们宣武出了大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但反过来说,咱们也通过互市贩卖了大量粮食过去,皇甫小儿若是盯着这一点构陷招讨,恐怕麻烦也小不了。”
何止是麻烦小不了,袁象先不是瞎子,互市上售出去的粮食到了哪里,他是清清楚楚知道的。其中一部分粮食和布帛被商贾们直接拉到了西北的恒州,听说王处直已经默许卢龙商贾在义武境内修缮官道,这些物资的去向已经相当明确了,就是河东!
大利面前,袁象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果皇甫峻真拿这件事情说事,告到汴州敬相那里,对袁氏来说,这就是资敌,绝对是一件大麻烦。
诸般念头在袁象先脑海里转了个遍,立刻做出选择,同意了幕僚的建议。
从魏博到汴州,有东西两条路,东路经顿丘南下濮州,再到曹州,然后沿汴河水路西进汴州;西路是经内黄南下,过滑州而抵汴州。如果要封锁消息的话,依靠袁象先招讨行辕本部的一千多兵是绝对不够的,他顶多派出五百人封锁内黄。所以联络汴州兵马使蒋玄晖成为必须之举。
蒋玄晖是汴州兵马使,同时兼领濮、滑兵事,由他来封锁消息,正是合适人选,并且封锁濮、滑的举动大可以各种正当理由遮掩过去,不会引起汴州怀疑。
袁象先不禁深感自己有交友之明,同时感叹自己做事做的漂亮,如果为了独吞深州互市的巨额利益而单干的话,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是无力摆平的。好在把蒋玄晖拉下了水,既然出了事,蒋氏也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实际上蒋玄晖重担在肩,他不仅身为汴州兵马使,同时兼领的不止濮、滑兵事,就连曹州兵也归他管,整个汴州的北面和东面的安危都由他负责。之所以出现这种权责过重的原因,是宣武军外重内轻之格局造成的。
宣武的主力集结在两个方向,一是西北面的河中地区,葛从周、张存敬、贺德伦、张归厚集团在河中封锁河东的南面;二是更西的陕州方向,朱全忠亲自坐镇晋州,朱友宁、氏叔琮、侯言集团主攻晋州,康怀英、杨师厚集团围困凤翔。至于其他方面,还要防范蠢蠢欲动的缁青节度使王师范,以及势力越坐越大的淮南杨行密,所以宣武军腹地几近无人。
如今晋州战事越发激烈,就连镇守开封王府的最后两员猛将——王彦章和王晏球,也分别带领元从亲军和厅子都赶赴晋州了。
元从亲军和厅子都这两支军马,都是朱全忠的侍卫亲军,宣武军内正二八经的牙兵,为全军首冠精锐。在李诚中穿越而来的那个时空,这两支军队便是五代至宋时,大名鼎鼎的侍卫司和殿前司的雏形。
王彦章和王晏球都是宣武军内不世出的猛将,分别指挥元从亲军和厅子都。连这两支军队都调离了汴州,可见宣武腹地是多么空虚。
正因为此,蒋玄晖才挑起重担,兼领汴州东、北两个方向的护卫之责,当然,也由此看出,他是多么深得朱全忠的新任。
蒋玄晖爱财,他从小贫困苦了,飞黄腾达后对财货有着非一般的狂热。正是这样的性格,才让他和袁象先臭味相投,也被拉进了深州互市这个烂泥潭里。
接到袁象先的书信后,蒋玄晖也紧张起来,他比袁象先更明白王爷对河东的怨念到底有多深,也因此更清楚事情暴露后的后果有多严重。在他的命令下,不仅濮州、滑州开始了封锁边界的行动,就连曹州也外松而内紧,尤其是汴河之上,更是盘查严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十一月底,曹州兵和滑州兵分别在冤句和临昌两地抓到了皇甫峻派出的两路信使,蒋玄晖立刻命令秘密处决,同时将搜到的文书焚之一炬。到了这个时候,蒋玄晖才松了口气,同时传书袁象先,让他放心,说自己这边一切都好。
事情虽然暂时摆平了,但蒋玄晖也被搞怕了,他在密信中向袁象先提出了近乎命令似的建议——皇甫峻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