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藩镇内斗之中,往往死伤并不严重,包括之前的大安山之变,失败的刘仁恭一方,无论是衙内军也好、后军也罢,或是山后子弟、银葫芦都、盐池兵等等,绝大多数都在形势不妙的情况下抛下兵刃请降,真正拼死厮杀的只有那些大将和大将们身边亲卫而已。
而此刻,刘守光在战场上的疯狂杀戮,终于令他身边最后一支忠心的横班亲卫也临阵倒戈了。
义儿军战兵万人,真正死于战阵之上的不过寥寥百余,数千名士兵当场请降。大部分义儿军远远跑到了战场外围,等战局平定之后,便又绕了回来,纷纷向获胜的营州军请降。说到底,他们还要当兵吃粮,既然刘守光战败身死了,他们不投营州军,又能去哪里呢?
眼见战局已定,李诚中亲自出城迎接周知裕。
“周”字将旗下,周知裕更显沧桑。
“指挥,你老人家......白发多了......”李诚中仍旧以当年健卒营指挥的军职称呼周知裕,以示自己并不忘本,而周知裕额头鬓角忽然冒出来的大片白发,则让李诚中鼻头微酸。
“唔,某在幽州大牢里长的,恍惚白发生啊,呵呵......自成,一别经年,你如今......出息了!”周知裕感慨的望向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年轻都督,不由生出时光倥偬之感。
李诚中拉着身边诸将一一介绍。
“指挥,这是老张,现在身居营州都督府都虞候使之职,为昭武校尉。”
“嗯,如今也是六品官了,好啊。”
“指挥,这是苗子,当年跟某一个伙的,现在是都教化使,负责军中军法、宣教,也是昭武校尉。”
“唔,姜苗,某记得你,军法干系重大,你身居要津,要好好辅佐自成。”周知裕是知道营州军军制中那些不同之处的,实际上当年擅改军制的时候,也是周知裕一力为营州遮掩。
“指挥,老周——就是周砍刀那浑小子,这会儿在平州,和张刺史一道护卫地方,下面还有两场仗要打,他现在还过不来。等战事平息后,让他来拜见指挥。”
“无妨,战事要紧,拜见某作甚?呵呵,某已不是诸位的将主了......”
“指挥说哪里话来,某等都是指挥提携起来的,无论什么时候,营州军都是指挥的营州军,弟兄们仍然是指挥手下的弟兄。”
“自成,不是某谦让,这些年连番大战,某也对自家根底了然于胸了。某或许是个合格的指挥,要为大军筹措粮草也或能胜任,但战阵征伐,却实非某之干才。自贝州领兵时起,某就不曾率兵打过一场胜仗,贝州、魏州、沧州、范阳,某一直在败,嘿嘿,说出来都愧煞得慌......某的所有胜绩,说起来还都是得自成之功......今日一战,自成必然问鼎幽燕,若是自成看得起某,某便为自成再多操持操持,助自成一臂之力,然后某就要退居园下,做个富家翁了。”
“指挥正当壮年,何来退居一说?某意拥指挥为留后......”
“自成且住!此话不可再说!”周知裕猛然喝道:“那么多弟兄为自成抛头颅洒热血,事成之日却被某窃据其功,自成要令诸多弟兄如何自处?自成欲置某家于何地?”
李诚中一呆,喃喃不知该说什么。拥立周知裕为留后,实属他过不去的心里那道坎,周知裕待他极厚,李诚中始终觉得无法回报。但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此时形势不同,手下弟兄们也不乐意,如果执意孤行,很可能发生严重后果。但,越过周知裕而自家上位,他又是在过意不去。
周知裕厉声止住李诚中的念头,见他仍旧犹豫,于是婉言道:“自成,不要想那么多,你为幽州之主,此乃大势所趋,谁也无法阻止。卢龙颓势已久,只有你能令其振作,若是真让某去干这个差事,某必然干不来的。就如此吧,不要再说了,否则某便携家眷离开幽州!”
“指挥......”
“自成,不说此事了,某累了,自成且与某一个歇息之处,某要好好睡上一觉。还有很多军务要处理,自成就不要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