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话的过程中,不时有教化司的参谋虞侯们进来汇报军务,从训练、征兵一直到军甲装备都有所涉猎,将营州军的强大彻底展现在了刘山喜面前,令刘山喜自我感觉更加不堪。这样的效果也令韩延徽在刘山喜面前更加强势一些,令刘山喜的姿态继续降低。
当韩延徽表示军务繁忙,恕不多留的时候,刘山喜的态度降到了最低,他卑躬屈膝的向韩延徽请求指点,希望韩从事能给他和手下弟兄们一条活路。
韩延徽最终无奈叹息,很隐晦的向刘山喜透露了“上头”的意思,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于是刘山喜懵懵懂懂的被送出了教化司衙门,却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但韩延徽最后透露的消息,却令刘山喜有所振奋,至少,他得知了营州方面的真正态度。营州方面的态度并不针对自己,而是针对幽州,或者说,是针对节度留后刘守光。
营州方面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对于刘守光担任卢龙节度留后并不赞成。看似这一态度将双方分立开来,似乎处于了敌对和不可调和的状态之中,但其中却不乏转圜的余地。因为营州方面不赞成的原因是:老帅刘仁恭仍在,朝廷方面还没有免去刘仁恭节度使的职位,刘仁恭头上甚至仍旧顶着“辽东郡王”的衔头。
按照韩延徽的暗示,李都督关注的重点是草原,既无意于关内,也不想擅自插手幽州,对于刘守光的“子承父业”也没有意见。但作为刘仁恭提拔起来的将领,李都督深受刘仁恭的大恩,在王爷尚在的情况下改投门庭,是一件道义上站不住脚的事情,人无义而无信,无义无信之人如何领军?事关李都督的威信和根基,实在令人为难。
所以营州方面至今态度暧昧,迟迟不肯答复。
看上去不可解,但深思熟虑过后的刘山喜却找到了突破点。他现在最企盼的就是尽快化解双方的恩怨,自己这个平州兵马使好尽快得到各方承认,既然问题并不出在李都督之前与刘守光的私人矛盾,那么一切问题都有解决之道。
快速返回平州的刘山喜立刻向节度府发出一份书信,书信中满是对营州军事实力的夸大和推测,同时将自己这一“深入虎穴”探究出来的事实真相娓娓道来,然后予以了极为煽情的鼓动和暗示。
这封书信很快就出现在了节度府的公案之上,节度判官刘知温不在幽州,他代表刘守光赶赴魏州了,与宣武军使者商谈联合攻打河东的诸项事宜。代替刘知温署理节度府事的是几个通判,今日坐堂的正是通判之一,与营州方面私交甚密的郭炳呈。
郭炳呈看完书信后浑身冒起阵阵冷汗,几次意欲提笔附札,却始终没有下笔一言。他颓然坐倒,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在叨咕什么。良久,郭炳呈遽然起身,捧着这封书信直接出门,赶往千金一笑楼,面见在这所青楼中常住的大帅刘守光。
......
与此同时,前往锦县视察正在动工营建船厂的长史冯道回到了柳城。韩延徽立刻到长史书房拜见自己的这位好友。
听完韩延徽原原本本述说了一番针对刘山喜一事的处置之后,冯道叹了口气:“藏明这是要王爷的命啊......”
韩延徽昂首道:“都督不可止于都督,营州军不可止于营州。上位者不知该如何自处之时,某等自当尽力,此为大势所趋,无人可挡!”
冯道冷冷问:“都督若是知晓你如此用心,不知藏明该担何责?”
韩延徽微微一笑,两指捏着茶盅转了几个圈,轻轻一抿,道:“都督行事,某这才来一年多的都看得明白,只问事不问心——难道可道就看不出来?再者,某从未有一言涉及此论,所言也秉事而发,何人能说某做错了?就算可道也对某无可指摘。”
冯道想了想,默然点头。李诚中行事一向对事不对人,更不问用心,就算追责也要讲究证据,这一点也是冯道最为赞赏的,在这样的将主手下办事,只要不出错,安全上可以得到最大的保证。
“但藏明恐怕低估了那位刘判官,有刘判官在,恐怕藏明的用心也是白费而已。”
“尽人事、听天命罢,就算刘判官能够看得出来,但至少可以给那位留后心里开一道缝隙。杀兄、囚父,那位留后已经做到了这步田地,弑父也只不过是再进一小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