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要一步步的按部就班的爬上去,苏舟估摸了一下,要是想在亚洲境内拔得积分头筹,少说也要两年左右。
这种积分的制度就跟围棋的升段制一样,哪怕你在最开始就幸得本因坊附体,天下难有敌手,也还是要一轮一轮的不断下棋,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升到高段。
时间哟,你就是这么无情的从我的指缝间悄然溜走。
粥粥忧郁的唱起了歌。
另一头。
陈清凡今天走不开身,他坐在办公桌前,食指不断扣桌,面色有些焦躁,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突然,古板的“叮铃铃铃”的手机声响了起来。
陈清凡按下了接通。
几秒后,陈清凡瞳孔一缩,猛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什么?消息确凿吗?亚洲乒协这次真的是玩这么大的?!”
话筒对面又说了半天。
陈清凡面色冷静的“嗯”、“明白”、“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冷静什么的都见了鬼,焦躁什么的也都成仙飞去,陈清凡立马攥拳,转地一圈,低吼一声,喜不自禁。
好家伙!粥粥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当天晚上。
苏舟回家时,房内早早的就亮起了灯。
苏舟扶着门槛脱下鞋,脱到一半,眼前就泻下一片阴影。
苏舟抬头,是陈清凡:“舅舅?”陈清凡的表情太过严肃,好像有点不太对头。
这……这……这……粥粥绞尽脑汁的想,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安德烈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
“苏舟。”陈清凡敛着眸,眼底下一片阴影,没有叫他的小名,“你是真的想要走上职业乒乓的这条道路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舟眼神一亮,来劲了,利落的脱下鞋立正站好,站姿表雄心。
陈清凡的嘴唇动了一下,又沉默了半天,才皱着眉说:“苏舟,如果你走上职业乒乓的道路,你觉得你能走到什么地步?”
果然有妖!
苏舟眼底爆出一阵光芒,有戏!
“世界冠军!”苏舟回答的毫不犹豫,字字落地铿锵有力,苏舟的这一声吼响亮极了,声音大的陈清凡的灵魂都跟着震了三震,但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表情非常的平静,既没有紧张也没有急切,就像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就是既定的无法更改的事实。
良久,陈清凡的灵魂回体了。
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手中是一叠订起来的白纸,和一张表格:“这是亚洲乒协举办的‘亚洲业余乒乓球大赛’的报名表格,只要没有在任何一个乒乓球协会注册过,你就可以报名参加。”
“乒乓球协会注册”这几个字,陈清凡咬的极重,这恰恰就是苏舟目前的状况,他在乒乓球的履历上可谓是一片空白。
陈清凡此时的心情既复杂又矛盾,他不由微微叹了一口,将手中的白纸黑字递到苏舟的手里:“今年是第一届,宣传力度与投资力度都非同小可。”
业余?
苏舟皱眉。
注意到外甥的迟疑,陈清凡又补充说:“这场比赛的主要目的,是加大乒乓球这一项目在亚洲的影响力,其性质可以定位为奖励赛、表演赛或者说明星赛,最基本的参赛资格是拥有亚洲任意国籍的任意选手,只有单打赛,分成男女组。为了吸引观众的注意力,和增加参与度与关注度,亚洲乒协到时会邀请世界排名前十的某一名欧洲选手,和大赛的前三名的选手进行互动,其互动过程会在整个亚洲的体育频道中播放,由于是世界顶级的欧洲明星选手,到时候在欧洲境内,想必也会有不少的电视台选择录播或者直播。”
苏舟的心中回过味来了,这摆明了就是在玩着明星效应的把戏,但这不就说明了……
陈清凡绷紧的表情渐渐缓开,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签名、合影、陪练、去欧洲强国的乒乓基地的观摩资格……以及最重要的。”
陈清凡走到苏舟身边,拿过钉起来的一叠白纸,迅速的翻了几页,指向他用红笔着重圈出来的部位:“看,流程表的倒数第二项,大赛的前三名选手会依次和这名欧洲选手进行较量,五局三胜的比赛,进行车轮战。对所有的业余选手来说,这是一次小刷知名度、与偶像亲密接触、挑战自己的好机会,对于那名欧洲强手来说,也不过是一次来亚洲的娱乐活动,但是对你来说——”
陈清凡加快了语速:“当任何一个在某个领域内名列前茅的人来到某一个国家时,这个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本国和母国的广泛关注,粥粥,对方是世界前十的强者,哪怕只是拿下一局也好,你的实力会得到真正广泛的认可,按部就班是在浪费你的青春才华,这是一个一飞冲天的好机会,我想以你的实力和你一片空白的乒乓球背景,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苏舟抿着唇,眼底似有火苗燃烧,他从陈清凡的手中接过计划案,迅速的翻阅着手中的白纸黑字。
舅甥两人仿佛忘却了这是自己的家中,两个人久久的伫立在门口。
良久,直到眼底的眸光划过最后一个句号,苏舟闭上眼,合上手中装订成册的计划案。
“呼……”他微微启开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再次睁眼时,兴奋的火焰燃在双眼,灼热明亮又不可直视,仿佛能烧掉世间一切。
这里是医院的高级病房。
房间中央的床铺上,一个亚洲人面貌的少年人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中插播的精彩进球:自中场起连过五人单刀门将进球、一脚大抽的四十米世界波、零角度侧门进球、两翼齐飞突进小角度传球配合,熟练的踩单车过人、甩牛尾巴过人,漂亮无比的马赛回旋,精准如机械计算般的落叶球与电梯球…………
一个比一个精彩漂亮,一个比一个肆意潇洒。
单看这个正在播放的集锦中的精彩球技,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看看进球过人者的脸——
那问题可就不小了。
无论苏舟怎么看,怎么瞧,这些精彩集锦里的主角也都是一个个操着一口流利汉语的中国面孔,而且讲解员在那头说了,这只是最近三年内的两队交手的精彩集锦,并不是有史以来的精彩合集。
苏舟:“…………”心情很复杂,只能用一串省略号来表示了。
心情复杂的粥粥关了电视,只觉得脑门又开始疼了。
让我们把时间退回昨天。
昨天,深觉不太对劲的苏舟,沉默半响,决定从根源问起。
他先是说:“我的脑袋有点疼。”
头发茂盛者皱眉,对白大褂道:“医生,你先检查一下。”
医生拿出一个半大不小的仪器,走到苏舟身边,苏舟乖乖低头,任着医生在他的头上东摸西蹭。
趁着医生检查的空隙,苏舟顺势看向自己摊平在雪白被单的上的手。
这手比印象中的要小上不少。
他把手翻了翻,又看向自己的掌心。
男孩的手远没有女孩那般肌肤细腻,这个掌心有着茧子,但是在右手小指与无名指相接的前掌处的那个茧子,却不如其他的几个来的硬与厚。
这可就不应该了。
他打乒乓打了足足二十二年,经年球拍从不离手,他惯用横板,这个位置是最常与球拍摩擦的位置,在幼时就被活活磨出了一个硬茧,而这个硬茧又与乒乓球拍一起,经年累月,年复一年,越发硬厚,伴随了他的整个乒乓生涯。
苏舟的心里隐约有了谱,他侧头问:“有镜子吗?我想看看我的头和脸。”
镜子只有浴室有,头发茂盛者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递到苏舟面前,无奈说:“得,放心,你的脸没破相。”
……哦豁。
苏舟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屏幕里的那个与他的眨眼动作如出一辙的人。
脸是同一张,但是……
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