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夜里,一场细雨又继续降下。
一家酒吧的窗边,任翔握着一瓶酒看着窗外。他回过头,瞧见酒吧的卡座里,那一行人正在饮酒。
今夜阿道夫设宴,招待乔休尔以及尉容。
乔休尔身为黑帮大老板,倒是十分随性爽朗,“尉容,来,我们喝一瓶!”
酒杯已经太过烦碎,所以直接一人一瓶酒在手。美艳的女郎在酒吧舞池中央起舞,妖娆的就像是埃及而来的艳后。帮派里的伙计们一个个都已经雀跃,纷纷上前揽过各自喜好的那一位。
阿道夫身边亦是有美人相伴,金发碧眼的女人,有着典型的外籍美丽脸庞,热情火辣,装扮也是前卫的机车风。
“大老板,这是你的朋友吗?他怎么都不说话,而且也没有女伴?”金发女郎笑着询问。
乔休尔回道,“他的女人今天没有来。”
“没有来的话,那就再找一个。”金发女郎笑着,扭头问道,“容老板,不找一个女伴?”
帮派里的头目,能够被称呼一声老板,即便不是最大的那一位,也是从来不缺女人。此刻乔休尔身边就坐了两位,左拥右抱好不惬意,享尽齐人之福。女郎们也是尽兴,各自用尽手段来争取乔休尔的目光,同时也互相不看顺眼,想要成为乔休尔身边最有地位的那一人。
乔休尔笑着道,“你要是能找来女人,让他点头,那今天容老板带来的钱都归你!”
面前的黑色大理石茶几上,放了一个皮箱,厚厚的一沓钱,堆积满整个皮箱。
空气里仿佛都弥漫起金钱味,充斥着酒气香气,纸醉金迷正是此刻。
乔休尔此话一出,不要说是那位金发女郎,就连乔休尔身边那两位女郎,也都是眼睛发直。
这里可是整整一百万英镑!
于是,金发女郎笑着起身,就要往这位来自遥远东方的美男子靠去,“容老板,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乔休尔和阿道夫都没有阻止,很显然两人都想接着往下瞧。
尉容缓缓抬眸,视线却是扫过任翔,瞧向了对方。
金发女郎尚未来得及坐下,就有一道气流穿越过人群,从后方处笔直射来,恰好射中女郎手中的酒杯!
“砰——”一声里,酒杯破碎,猩红色酒液洒了一身!
金发女郎愣了下,而后尖叫起来,“啊——!”
另外两位女郎也被惊吓,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让人慌忙。
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射出方才那一发气枪的人正是尉容身边的亲信任翔。前一秒还在对着枪靶子和帮派伙计比赛的任翔,下一秒已经对准了酒杯发射。
“抱歉。”任翔歉意笑道。
阿道夫喊道,“你扰了容老板的兴致,还不给我退下去!”
“是……”金发女郎应声,急忙退走。
立刻的,有人来收拾酒杯碎片的残留物。
乔休尔则是笑道,“尉容,你今天晚上的心情还真是不大好。”
一向儒雅的贵公子,今夜却意兴阑珊,酒杯在手,纵然谈笑却不曾真正潇洒畅谈。坐在沙发座椅里,整个人却实在是格格不入。帮派众人粗犷,他却雍容华贵,轻轻晃动酒杯冷声道,“乔休尔,让你的女郎们离我远一点。”
……
“哈哈!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乔休尔开怀大笑,这下吩咐身旁的女郎们,“你们都不要再去招惹容老板,他对你们没有兴趣!”
女郎们也不再盯着这位金主,各自寻人玩乐。
乔休尔举杯向他致敬,酒气迷离中道,“你们中国人是怎么称呼的?那个小子是你女人的弟弟……”
乔休尔对东方文化十分有兴趣,也有所研究,想了想后道,“对了,就是你的内弟!虽然他当年在阿道夫手上吃了亏,但他的勇气可嘉,我很欣赏!”
乔休尔和尉容虽不是一路人,然而有些方面却一致,比方说对于不怕死的人,就会十分赏识,“下一次请他来这里,我们喝杯酒,这件事情就当是交个朋友!只要是在英国,就报我乔休尔的名字!”
“也可以直接找我阿道夫,那小子打架的身手是不错!”阿道夫鲜少会这样夸奖人,证明当年林书翰确实很能打。
尉容微笑举杯,回敬两人一杯,“谢了。”
这之后,阿道夫被女郎勾起去跳舞。
乔休尔还坐在沙发座上,和尉容在相谈,“这一百万英镑,你拿回去。”
“乔休尔,你该知道我的原则。”尉容回了句。
他的处事原则——有债必还!
乔休尔当然知晓,于是没有再提,“那就当是容老板奖赏!”说话间,乔休尔命令人将皮箱甩向空中。
一百万英镑的纸钞,犹如漫天飞下的纷扬纸片,伙计们在欢呼,女郎们在惊喜尖叫,开始争抢着这些钱财。
尉容看着这些英镑落下,此刻犹如是一张张根本就没有任何价值的白纸。眼前凌乱交叠,那些欢呼尖叫刺耳的掠过耳畔,乔休尔又是感叹,“尉容,真不愧是你的女人,一个女孩子就来见阿道夫!”
她一向大胆。
可她真能这样大胆,无时无刻?
恐怕并不是。
依稀间,尉容又想起谁的话语——所以,你不会明白,有时候就算只是一块钱,也是很重要的。当你非常需要的时候,哪怕不小心掉在了下水道,你都会趴在地上,伸出手就去够那一块钱的硬币!
那一天在宜城高级会所,她前来陪酒半路走在回廊里撞上了他。
当时,她就是这么对他说。
钱到底有多重要?
或许有时候,是真的很重要。
那一年她拿着钱来交换林书翰的安全,可她到底哀求过多少人,才能在事过境迁后的当时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不是自甘堕落,亦不是冠冕堂皇,只是她已学会投降。
英格兰之夜,尉容喝了许多杯酒,等离开酒吧,人已有些微醺,却愈发清醒。
一千零二十六万。
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刚好是这样的数字。
一千万为了弟弟林书翰,这二十六万却是为了顾席原。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多出来这二十六万!
……
周一这天,蔓生起来收拾好自己,她就要出发前往医院。
“蔓儿,戴上帽子,外边有太阳……”顾母为她找来一顶精致的淑女帽,亲自为她戴上。
蔓生对着镜子瞧了瞧,“珍姨,这个帽子好漂亮。”
“昨天出去看见,就给你选的,喜欢吗?”顾母又是询问。
“喜欢。”蔓生点头,“谢谢珍姨。”
“也是席原对我说,今天你要出门,怕天气热了,你不舒服。还是早些去,再早些回来。”顾母说着,一边叮咛下楼,“今天我给你煮了红枣糖水,你回来就能喝。”
蔓生只能应着,下楼一瞧发现大厅里除了余安安之外,还有顾席原也在。
“大哥,今天不是周一?”一周开篇,最忙碌的便是这一天,蔓生不禁询问。
顾席原却道,“不亲自送你去,我也不放心。”
“蔓儿,就让席原送你去医院吧。”顾母也是道,“他要是不陪着,我才是不放心。”
这几天住在顾家,顾母待她一如儿时,还是这样的关心备至。这让蔓生几乎无法拒绝,更不知道如何回报,“珍姨,那我出发了。”
今日顾席原直接驾车,余安安陪着蔓生坐在后车座。
余安安笑道,“顾总亲自当司机,我怎么好意思。”
“不用客气,余秘书。”顾席原回了一声,便往医院而去。
顺利抵达医院后,三人便前往为林蔓生检查的主治医生办公室。等到了办公室,中年女医生迎上林蔓生道,“林小姐,您来了,请坐吧。”
在医生的询问之下,蔓生逐一回答着近日里身体情况,“最近都挺好的,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有时候腹部还是有点下坠的感觉……”
“医生,她的手脚经常冰冷。”顾席原在旁补充。
余安安一听,也是急忙说,“是!医生,我们副总手脚都特别冷!”
在余安安和林蔓生相处的所有日子里,林蔓生的体温就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温热过。大冬天就不提了,自然是冰冰凉。可如今已经是夏日,竟然比从前更冷,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林小姐,您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体比从前要冷很多?”女医生又是询问。
蔓生的确有这种感觉,“相比从前,是冷一些。”
“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是做个详细检查。”女医生说着,抬眸说道,“顾先生,两位请先外面等。”
“我在外面等你。”顾席原叮嘱一声,便和余安安退了出去。
诊室的门被护士关上,回廊里顾席原安静等候着。只是过了片刻后,另一头却有人前来,余安安率先瞧见来人,“何小姐?”
听闻称呼,顾席原扭头望去,只见是何佳期在助理的陪同下走来。
“你好。”何佳期朝余安安问好,望向顾席原道,“今天林小姐也来复查?”
顾席原应道,“她还在里面,你一个人?”
“不是有助理?”何佳期指向身旁的下属。
其实何佳期的身体状况相比林蔓生要好许多,她本不想再来。可在家休息了数日后,父母依旧是再三督促,她也执拗不过。然而唯一没有妥协的,便是她不愿意再让父母如影随形一般陪伴,“我都没什么事,是爸妈非要我过来。我也不想他们陪着,你知道的,他们总是太紧张……”
何父何母对她有多宠爱,这一点顾席原当然清楚,“你检查好了?”
“没有,才刚刚到。”何佳期微笑,“那我先去找医生了。”
两人相视点头,何佳期便走了过去。
……
不过多久蔓生做完检查,顾席原和余安安便走了进去。
两人都很紧张,顾席原来到林蔓生身旁,看向医生询问,“怎么样?”
医生还未曾回答,蔓生就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我体质比较寒,所以才会手脚冰冷。”
“真的只是这样?”顾席原又是追问,“一切都好?”
蔓生点头道,“当然了,不信你问医生。医生,是吧?”
女医生微笑着点头,“林小姐,回去后还请好好保养身体,定期复查对自身也是有好处的……”
“谢谢医生,今天麻烦你了。”蔓生道谢一声,起身就要走,“大哥,安安,我们走了。”
如此,顾席原也没有多想,同样道别离开。
余安安亦是告辞,“谢谢医生。”
然而在这几人离开之后,女医生捧着病人的档案摇头,“还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就这样了,这辈子也毁了……”
“医生,她说她不打算要孩子……”护士在旁说。
“现在怕是想怀孩子也难了!只能这样说,不然还能怎么样?”女医生放下档案,就要收起。
但是突然,诊室外闪现一道身影,正是何佳期走了进来,“医生,你刚刚说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叫林蔓生?”
女医生一时间错愕于来人,不曾立刻回答,护士则是本能回答,“是那位林小姐……”
“什么叫她想怀孩子也怀不上了?”何佳期疾步上前追问,“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能说……那位林小姐让我们保密……”女医生万分为难。
然而何佳期却已经被彻底惊到。
……
医院走了一趟后,蔓生又被顾席原送回,下了车蔓生道,“大哥,你还是快去公司吧。”
顾席原也是要赶回公司去,离开前他微笑叮咛,“今天天热,下午睡个午觉,别贪凉吃冰的……”
顾席原的这番话,在最近几日里来来回回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蔓生不禁道,“大哥,你再念下去,真要成唐僧了。”
“不念你了,你快进去。”顾席原收了声,看着余安安陪着蔓生进去,他这才驾车返回公司。
进了大厅后,顾母得知她归来便来询问,“蔓儿,检查的怎么样?”
“挺好的。”蔓生回答她,却也想着自己也该离开这里,不能再这样住下去。
“珍姨……”蔓生就要开口,然而佣人却来报,“夫人,是佳期小姐来了!她说,是来探望您和林小姐的!”
……
余安安想起方才在医院里偶遇一事,“何小姐刚才也有去医院复查……”
不等顾母开口,佣人已经将何佳期请入。显然,何佳期对于这里是十分熟悉的,和佣人们也很熟络。
只是一向明丽动人的何家千金,今日却有些神色惶惶,这份不安就连顾母都轻易察觉,“佳期,怎么了,气色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