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晃着头上的天线辫子,声音清脆悦耳,背诗就跟唱歌似的,还听好听: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哇,哥,前面着火啦!”
刘青山也发现了,就在坟地的方向,浓烟滚滚,一道火线,正顺着风势,飞速向远处延伸。
哑巴爷爷,早就飞奔上前。
“老四老五,你们回村去喊人,千万不要往火场跟前凑!”
刘青山嘴里吩咐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路边,然后就紧追师父而去。
他就是因为担心烧纸会引发山火,这才没有准备的。
想不到怕什么来什么,还是有人不小心引发火灾。
这月份天干物燥,一旦着火,最容易火烧连营,要是一直烧到山上,那就坏喽。
其它树木还好些,要是山上的落叶松之类的被点燃,那就真没个救啊。
不对呀,不是还没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呢吗?
刘青山脑子里面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一路飞奔,即便如此,还是被前面的师父越拉越远。
跑着跑着,前边的路上出现几棵被折断的小树,刘青山就顺手抄起来一根,他猜想,这些都应该是师父弄的。
树干有鸡蛋粗细,握在手里正好合用,树头像一把大扫帚,灭火也应该很好用。
刘青山就把小树往肩膀上一抗,继续往前冲。
很快就又撵上几个人,都是去上坟的或者是回来的,这会也都扛着类似的小树,还有拎着铁锹的,向着火场冲去。
铁锹应该是准备填坟才带来的,想不到救火先用上了。
住在林子边上的人,都知道森林防火的重要性,遇到这种情况,没人当逃兵。
等刘青山追上火线,只见哑巴师父已经抡着小树,啪啪地拍打在地上,本来窜起的火苗,立刻被抽得暂时熄灭。
不过还冒着袅袅的青烟,随时都能死灰复燃。
刘青山也有样学样,手里的小树开始在火线上扑打。
地面上全是一层枯草,过火即燃,而且被风一吹,火线的移动速度很快,跟人快跑的速度差不多。
唯一庆幸的是,这边都是荒甸子,暂时没有树木,可燃物较少,所以火势并不算大。
刘青山一边奋力抽打着火苗,一边还不忘四下观看,瞧见后面的人也都赶上来,嘴里便吆喝一声:
“南边和西边的先别管,收住北面和东边!”
大伙一听,立刻醒悟,西南两个方向,几百米之外就是黑黝黝的大地,就算野火烧到地头,也就熄灭了,不用太担心。
而东北两个方向,则靠近山林,确实应该重点守护。
火线已经蔓延开二百多米,六七个人,就明显不够用,最恨人的是,刚刚还被抽灭的一些地方,很快就又重新燃起火苗,火势继续开始蔓延。
“拿锹的,去前面芦苇荡前面挖隔离带,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火势过芦苇塘!”
刘青山嘴里又吆喝一声,北边几百米的地方,是一片延绵一二里地的芦苇荡。
而过了芦苇荡,就到了山脚,那里草木茂盛,可燃物更多,一旦引燃,火势就会蔓延到山上,后果不堪设想。
拿锹的是张老蔫儿和他的两个儿子,闻言立刻扛着铁锹,向北边的芦苇荡狂奔而去。
还是人太少啊,要是全村出动,开出一片隔离带,火势就能控制住。
回头朝村子方向望望,远远的,好像有人群赶过来。
刘青山心中稍稍安定一些,继续猛挥双臂。现在他的胳膊早就麻木了,动作都变成了机械式的。
行进间,忽然觉得脚下一烫,低头一瞧,好家伙,脚上的布鞋正冒烟儿呢。
使劲剁了几下脚,也顾不得鞋子上烧出的窟窿,刘青山继续追着火线跑。
猛然间,就看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躺在地上,骨碌碌地向前滚动。
身体滚动的面积比较大,速度也快,一路压过去,火苗纷纷熄灭,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杆子叔!”
刘青山瞧清楚了,那人正是张杆子去而复返。
而且这家伙就像拼了命似的,竟然顾不得引火烧身,直接开始在地上打滚。
“青山,俺在前面轧,你在后边扑!”
张杆子的吼声传过来,刘青山发现,他身上腾腾冒着蒸汽,显然是跑来的路上就打算好了,也不知道在那个水沟里打了滚儿。
“杆子叔,好样的!”
刘青山也由衷地赞了一句,然后奋力扑灭余火,两个人合作,速度竟然奇快,很快就熄灭了二十多米的一段火线。
前方的烟火里,又传出张杆子的声音:“都怪俺,俺着急回去,没等纸灰彻底熄灭,就往回赶,都怪俺!”
张杆子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响,从浓烟烈火中传出来,充满了自责和愧疚,这场山火,大概率是他引发的。
“杆子叔,先别说这个,把火扑灭再说。”
刘青山向前猛跑几步,手里的树枝,向张杆子身上拍去,张杆子的上衣,都开始窜起了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