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看旭笙的反应,他以为她也不太懂,当时是没怎么表示,但说到底还是有点失望的。不过在前不久,就在他每日茶饭不思终日冥想,满屋子都堆满了废弃的设计草稿的时候。奇迹居然就发生在因事离开的片刻,待他回来时,一张经过修改的图纸已端放在书桌之上,精巧的改动使的这柄机械弩降低了对于操作能力的要求,可以用各种姿势上弦,也不容易疲劳。上好弦再瞄准,精度大大提高。普通人也可以开八石的腰弩,几乎是弓的三倍。其弩支粗如儿臂,射程两三千米,盔甲和城墙都很难抵挡。秦国的大风弩体现了极高的机械制造和工业水平。而旭笙的这把改良弓弩又将技术发展推向了另一个高峰。对于熟知兵器的润白而言,世间各种语言都无法描述他对一个如此聪慧女子的感受,说是“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了。
对她观察的越久,润白越是感觉到对她感情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有时是无论自己在做些什么,人在何处,都会时不时会想起她,甚至在极偶尔的某些时刻,那种思念会突然天崩地裂,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飞回来看看她好不好。
他一向生活得很好,知交好友遍布祖国河山,要游历的地方太多,要学的、想学的东西太多太多,即便是在闲暇时光也决不无聊,所以感情的事情对他来说,只可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一部分,有就很好,没有也不会不好。可是自从遇见了她,和她基本上算是生活在一起,他越来越感到危险,他有预感,预感到自己早就掉进了漩涡……
若兰爱慕的看着心上人,轻轻地说道:“那我不用求了,我什么都有。我有疼我的叔叔,还有哥哥们,还有你。”正在走神的润白错过了告白,却被前去求佛的瑞白听的一清二楚,听她将自己的大哥与她的亲人们并提,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酸痛,恨意又添了一层。
金山寺“桃源林”的景致是延塘一绝,尤其在早春时节,引得骚人墨客竞相来此吟咏诗词。可延塘的人不过是借看花之名,到寺中游玩。真正去看桃花的,除了秀才文人,便也是些读过空读过几卷书、一心附庸风雅的沽名钓誉之徒,仍是早春,风寒了些许。他们一行人径往寺后去,游人逐渐稀少下来,与前院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金山寺依山而建,越往上走地势越高。所谓的“桃源林”其实是地处半山腰上的自然果林,它最独特的一点便是花开在险峻的山形之上,交错成柔与刚的对比震撼。一路上有姹紫嫣红的香花开满遍野,千万株桃花错落有致地绽放在尖削的山形之间,由山峰垂至谷渊之地,今年气候极其反常,还是初春时节桃树上就已是花盛似海,如锦如绣。一眼望去,净是无边桃春丽色,惊叹了每位来者。
山路崎岖,滕府男丁均是骑马,女眷本应坐在马车内。润白奈不住若兰想要骑马的请求,将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坐驾“凌风”让与她,自己牵马在前。一人一马均是纤白不染,马上的女子一袭粉绿大氅,内着同色宽袍绣衣,微风拂过,桃花落成雨,这人这景皆是美得眩人心魂。不料后方突然传来黛蓝心神俱裂的惊呼:“少爷!小心!”
只见玉娘坐的马车径直向润白冲去,”凌风“受到惊吓,慌了阵脚。润白小心躲闪免过一劫。马夫紧急勒紧缰绳,大声喝止着马儿停止向前。众人心刚放下,却没料到由于马车正要回转,过一处艰险的峭壁处,车轮突来一阵颠簸,坐在外侧的玉娘差点给甩了下去。众马匹集体受惊,慌不择路。一时间女人们无助地尖叫哭喊,男人们地怒吼充斥其间,整个场面乱成一团。瑞白的马儿更是完全不受控制,撒开四蹄奔向毫无防备的若兰。若兰吓得更没了主张,大叫着“救命,救命。”拿着马鞭死命的抽打着“凌风”,催其快逃。山势险峻一步不慎就可能坠崖身亡。高空加深了若兰的恐惧,气急攻心她一下子从马背晕倒下来上,向山底坠去。电光石火见,只见一抹黑影如掠光,毫不迟疑地飞纵下山谷。
“哎呀!磨药的阿东怎么跳下去了?”随行的管家滕叔尖呼,不免为他捏一把汗。阿东可是他为黛蓝挑选已久的东床快婿,性格稳重,又常伴少爷左右,和黛蓝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啊!
阿东在几次借石使力,才飞身接近若兰身抓住了她,扛住她下坠的身影;正欲栖身于峭壁上突出的松树往上使力时,林旁的山涧里突然窜出一蒙面的黑衣男子,快速的出手,一掌直朝他心口打来,全然无防的阿东硬生生接下胸口的剧痛,重重的一击令他霎时吐出一口浊血。脸瞬间疼的煞白。其实他是有武功的,并且功力深厚。正常的高手其实是不会遭受到这样的攻击,或者说是不会让这种攻击近身,若是早在他出手前放下若兰,以此躲过攻击。但阿东不仅是磨药的伙计更是少爷的秘密侍卫。他是受到润白少爷的指令,下来救人的,决不允许失败。蒙面男子看清阿东的长相后,表情复杂,虽有掩饰,也遮不去眼底的失望。似乎也无意纠缠,缓提真气,让自己坠落的身形渐缓,犹如一只飘落的黑羽毛飘落至谷底。阿东看着危险解除,含住一口真气,不让血气再倾吐出口,任其在胸臆翻涌创痛。依靠着松树,借力打力,将若兰小姐的身躯往上推去,无论如何誓死也要达成少爷的命令。
“阿东,你说你要信任我,爱护我,心疼我,在乎我,把我当成宝贝的!你不能抛下我!”黛蓝看着谷中的场景心急万分,只恨当年自己为什么学武不精,现在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上官世家的随行也颇有些功夫底子,终于在两方的努力下将若兰救了上来。阿东也口吐鲜血,昏厥过去。黛蓝一下子懵了,急的泪如雨下,死命的抓着润白的胳膊,求他救他一命,也救她一命。
大家都惊魂未定,干脆弃了马车,骑了马就疾行至滕府,一宿无话。
旭笙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心里也跟着混乱了一片。她虽说是来滕府好些日子了,不过一直卧病在床。本应是安心养病的,相反一想到欧主留给她的日子不多,要开始做他交代的事就心烦。注意润白来往的人、打探他的身世、寻找双剑的下落……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追踪双剑的下落,欧净琛甚至不惜拖着整个欧家犯下血债。而最近,他们无意中得到了一条重要情报,直指延塘的一个医药世家。可偏偏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不愿背叛润白,可是又不能丢下整个家族不管。“双剑”,家族的必争之物,在杀了这么多人,做尽坏事之后,她的人生早已与之相连,除了在一条道上继续走下去,她也不知道她应该干什么?什么才是她存在的价值?可是无辜的滕家,善良的主仆二人,都是她不愿伤及的对象。为此她必须绞尽脑汁努力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今日他们一大家子出去游玩,她忍着伤口的阵痛,咬着牙出去打探了一下滕家的房屋格局。可事实让她十分吃惊,这座庞大的建筑群看上去与其他的豪门大院别无二致,可仔细考量起来却发现它固若金汤,有着非常浓厚的欧宅印记。这幢大宅与欧家又什么关系?这生活在里面的人,真是她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无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