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书也被吓住了,拍了拍心口,“幸好兰花手快,要不然真被撞着了!”
“没事就好!”兰花朴实的笑笑。
童玉锦见童家书没事,松了口气,说道:“大哥,你就从这边往回走吧!”
“行,不绕了!”
童玉锦等人吃好午饭后,一起坐马车回望亭了。
八月的天空,太阳热辣的光芒在原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映照着万里碧空,空中飘浮的朵朵白云如诗如画。
童玉锦透过马车车窗看着窗外自由飘动的白云,这些白云,变幻莫测,一会儿像某种动物,一会儿又像重峦叠蟑的小山,……美不胜收。
傍晚时分,晴朗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黑压压的一层乌云,乌云越来越低,一场大雨眼看将至。
彭老头看了看天,对马车里的童玉锦说道,“三娘,怕是到不了家雨就落下来了。”
“别急,小心马被绊到,蓬顶的蓑衣拿下来穿好。”童玉锦撩开帘子看了看天空后说道。
“好!”
彭老头和卢阿七,还有林家老仆都停下马车,穿了蓑衣。
当马车刚进到望亭县城城门口,一场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城门口一阵慌乱,他们的马车不得不停下来避让人群,还有挑担的小商小贩。
不知为何,前面的人群不但没有散掉,还越集越多。
卢宝柱和童家书两人各自撑了一把伞下了马车,两人到前面打探情况。过了好长一会儿,童家书走到童玉锦的马车边说道,“中午撞我的马车翻了!”
“翻了?”童玉锦倒是吃了一惊,自己在山脚下吃了一顿饭,怎么他们才到这里?
童家书说道:“嗯,估计是太心急了,下雨石板路打滑,车子翻了!”
“那现在怎么样?”童玉锦问道。
童家书回道:“驾车的人受伤了,两个女仆拥着一个小姐瘫在雨地上哭!”
“城门口衙役没疏散?”童玉锦不解的问道。
“正在劝导,但是马车撞了小贩的东西,那些小贩非要他们赔银子,她们就知道一味的哭,很糟糕!”童家书皱着眉头说道。
童玉锦心想,也许女人对女人说话好些,提着裙子下了马车,钻到童家书的雨伞里,“一起去看看!”
“好!”
童玉锦和童家书好不容易才钻进人群,城门入口处本来就窄,小商贩的小推车及小商品和一辆有品级的马车一起侧翻在一旁,堵住了城门口。
几个被撞翻的小贩围着两主一仆纠缠着她们要赔银,童玉锦看了看瓢泼大雨,看了看立在雨中任由雨水倾打的贩夫走卒,这些人也不嫌雨大,也是,跟大雨比起来讹银子才最重要。
几个衙役劝阻无果,可能不好意思对地上的小娘子挥鞭,无奈的站在一旁。
童玉锦对卢宝柱说道,“大表哥,把你的伞让给她们主仆,你跟我们一把伞。”
卢宝柱点了一下头,把雨伞遮到主仆身上。
童玉锦朝外面叫道,“彭老爹!”
彭老头从外面挤进来,“三娘,啥事?”
“你让姑夫和林老爹过来一起把马车扶起来!”
“行”彭老爹等人请过路人一起帮忙,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马车扶起来,马儿甩了甩尾巴,似乎未受伤,但是一只车轱辘散架了,一时半会修不了。
童玉锦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货物,“大哥,算一下被撞的东西,看看值多少银子?”
“是!”
几个小贩听到这话,用手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们认识?”
“嗯!”童玉锦含糊的回道。
“那好,我的东西得赔十两!”其中一个壮实一点的中年贩子语气不善的说道。
“我的也是!”另一个附合。
“我的要二十两!”第三个说道。
“我要三十两!”第四个更狠。
“我的……我的五两!”第五个是个老头,没敢像年轻人要那么狠。
童玉锦冷眼看了看这些人,他们衣褛褴衫,干黑瘦弱,一看就是生活困顿、靠一些不值钱货物维持生计的最底层小商贩,如果不听他们嘴中说出来的话,被雨水浸透的他们让人心生同情,可是……穷不是错,困顿也不是理由,趁火打劫就是泯灭良知。
童玉锦看卢宝柱把伞递给主仆三人后,又让他扶起摔倒的马车夫,问他有没有受伤,马车夫说自己的跨部动不了。
“姑夫,你跟彭老爹把他抬到我们马车上!”童玉锦对卢阿七说道。
小贩一把拽住了跌倒的马车夫:“别想走,银子还没赔呢?”
童玉锦冷眼说道:“不还有三个小娘子吗?”
“那也不行!”小贩梗着脖子。
童玉锦瞄了一眼小商贩,“哥哥,算出来了吗!”
童家书回道:“我按货物总类分了一下,针头线脑担子本钱一两六钱左右,担子摔坏了修补一下,大概二百文!”
“这是谁的,认领一下!”童玉锦看向几个小贩问道。
几个小贩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人站出来。
“我给二两,有没有谁认领?”童玉锦扫一眼几个小贩,“律法有云,事有不可抗力者,可不赔!”
“啥意思?”
“就好比今天,谁都没有想到会有一场大暴雨,谁也没有想到马车会打滑摔倒,他可以不负责,也就是说可以不赔偿。”童玉锦一本正经的回道。
“不可能!”领头的小贩在雨中,声音尖亮。
童玉锦淡定的说道:“律法疏议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可以查证!”
小贩慌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我……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难道差爷也会胡说八道。”童玉锦转头看向衙役,“差大哥,小民所说可属实?”
一个守城门的那里懂什么律法,他们只是遵循上头交待的办就行了,根本不懂律法里有没有这条,但是为了尽快解决这件事,点头附合,“是,确实有!”
小贩们又相互看了看,仍然不妥协,领头梗声说道:“我的就是十两!”
“我的也是……”
……
他一言你一语,纠缠着要银子,眼看着几人情绪激动起来,眼光瞄向了小姐身上的贵重之物。
被雨淋湿的小姐看到他们这样子,吓得直朝丫头怀里钻。
童玉锦暗暗叹气,再次开口道,“如果你们再这样不知收敛,休怪我不客气!”
“你想做什么?”其中一个小贩挺会说:“大伙都看到了,损人财物,赔银子,天经地义!”
另一个小贩附合道:“就是,不赔银子,谁也别想走!”
童玉锦冷哼:“你们确实走不了!”
“你说什么?”小贩被童玉锦喝得慌乱的问道。
“我要告你们讹人钱财罪!”
“你……你敢——”
“怎么不敢,这些东西,正在地上躺着呢,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想抵赖也抵不了!”童玉锦再次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按价赔银,你们见好就收,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不仅银子拿不到,还要受牢狱之灾!”
“凭什么?”
“就是……”
“凭得可多了,第一凭你们明目张胆的讹人钱财,其二,看到地上的马车没有?”
“马……车,当然看到了!”说话的贩夫眼珠子转了一圈,心想这马车很普通,“撞到我们了,幸好我们跑得快,否则就死在马蹄下!”
“是啊,是我们命大……”
童玉锦微叹气,这是事实,但是……她不得不再说道,“这是一辆正五品官员的马车,正五品懂吗?望亭县令正七品,他比县令还高两个品、四个等级,并且还是京官,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什……么……”
“你犯了‘藐视罪’藐视正五品的马车,也就等同藐视了正五品官员,藐视朝庭授命的正五品官员,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是什么罪,你们知道吗?”童玉锦严肃的看向几个小贩,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人群突然寂静下来。
童玉锦前面说的是什么他们可能不懂,可是‘藐视朝廷’,就是三岁小娃都知道,那是要杀头的。
“不可能,不可能,它就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童玉锦对衙役说道,“差大哥,麻烦你看一下马车车身和车棱、盖顶!”
两个衙役这才正经的看了一眼马车,马上惊了一下,对着仍倒在地上的小娘子说道,“恕小的有眼无珠,得罪了,小的们马上就把他们扭送到县衙!”
“……”小贩们根本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反应过来的他们齐齐在雨中喊到,:“……饶……饶命啊,官差在人……”
童玉锦趁机问道:“还要十两吗?”
“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银子也不要了……”
童玉锦撇了一眼几个求饶之人,“大哥,给银子!”
“啊……”围观之人以为这几个贩夫要倒霉了,谁知竟……都不解的看向主事的小娘子。
童玉锦并不想对这些低层的贫苦百姓真做什么,纯粹是吓呼他们!‘藐视罪’从来都是口头说说而以,除非官场顷扎真的要打倒对手,否则这一条罪名就是用来威吓平民百姓的。
童玉锦微微一笑,“都是奔波劳碌之人,相信他们也不是有意的,都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好一个‘海阔天空’,小娘子大义啊!”人群中有人感叹道。
“过奖了!”童玉锦不好意思的掬了一个躬,“大哥赶紧让他们领银子,城门口堵不得!”
“是”
“针线……”童家书这次报领,小贩们都小跑着过来接银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
不一会儿,城门口恢复了正常。
兰花和丫头美珍扶起地上三主仆。其中一个丫头认出兰花来了,“中午时真对不住了,我们真是有急事!”
兰花摇头,“快给你家小姐披上衣服吧!”
“多谢姐姐!”
兰花笑笑,问道,“你们的马车车轱辘坏了,马车走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丫头看向小姐,“小姐……”
被称作小姐的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童玉锦问道:“你们这是……”
“我们这是到夫人娘家来避难的”
“避难?”
“是”
童玉锦若有所思,一无地震,二无天然灾害,那就是家中有事,“避什么难?”
小姐只哭不说话,丫头欲言又止。
童玉锦抿嘴道,“你们不说,我们不好出手相助”
丫头看了看瓢泼大雨,车夫又摔了跨,她们三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咬牙说道,“我们家老爷他……他进了大理寺”
“大理寺……”童玉锦明白了,这是被大理寺捕了的意思,“如果你父亲有罪,你觉得你能避得了吗?”
“哇……”一个大家小姐,不顾形象的在大街上痛哭流涕,“爹……娘……”
林山长从后面走过来,“小娘子是京城哪家?”
丫头见有人问话,“京城伍家!”
“伍家?”林山长略思索了一下,“莫不是户部郎中伍大人?”
“正是!”丫头低头回道,即便在雨中,这个丫头都表现出良好的大家族仆人素养。
“伍大人这是?”
“我们家老爷……”丫头只说半句,后半句憋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估计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转了另外的话,“多谢小娘子伸手帮忙,你的十几两银子,我们到了老夫人家拿了还给你。”
“这个不急!”童玉锦看看了这个丫头,到底是大家出来的丫头,为人处事都很周全。
童家书看着贴在丫头怀里一直哭的小姐,心生怜悯,好生可怜的小娘子!
雨天,天色本来就暗,再加上夜幕来临,童玉锦看了一眼林山长,“山长,不如先把他们带回去,等明天雨停了再送他们去自己的外婆家,你觉得怎么样?”
“小锦想得周道,就这样吧!”
一阵忙乱之后,三辆马车挤得满满当当的重新出发了。
余家母子先一步到了他们租住的店铺,余氏谢了又谢下了马车。等马车走远,转身对儿子说道,“以后少去林山长哪里?”
“娘,这是为何?”余乐阳不解。
“为何?你不懂?”
“娘……”
“乐儿,你担着兴家望族的责任,无论是童家三娘,还是卢家大娘都不适合你!”
“娘,跟卢家大娘有什么关系?”余乐阳脸红了一下说道。
“你都二十又一了,女儿家的行径你会不懂?”余氏口气严肃。
余乐阳眨了眨眼,抿嘴说道:“娘,童家三娘为人不错,又能干又爽朗,做我家媳妇有什么不好?”
“人是好人,可惜了身家太低了”
“娘,你……”余乐阳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心想,自已家又比别人高到哪里去呢?
“知道娘为何不催着你婚配吗?”余氏叹气安慰儿子说道。
“娘……”余乐阳看着两眼发光的母亲恍乎有点懂了。
余氏看儿子有点开窍,笑道:“儿子,就是你想得那样,等你金榜题名时,要什么身家的小娘子没有!”
余乐阳转身看向雨中,低沉的说道,“娘,儿子连程家书院都进不了,何谈金榜题名?”
“儿子,娘不急,我们再坚持坚持,我相信两三年之内,你一定会进程家书院!”
余乐阳看着望子成龙的白发老娘,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望亭城西,伍家小姐被林夫人带到林宅去安顿了。
京城
夏子淳一路疾行,赶在下雨前到了开国公府。
门房小厮见小候爷回来,出来一溜排的人,候车的候车,搬凳的搬凳,撑伞的撑伞……个个低眉垂眼,大气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差事不保。
内门通报小厮的消息已经到了内院,开公国听到儿子回来,顺手就摔了自已手中的杯子,“小畜生还知道回来,不孝子,忏逆子,回来干嘛!”
开国公继室高氏坐在旁边淡定的看自家男人发火摔罐,仿若没瞧见。
夏子淳快速的回到了外书房,边走边问:“京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夏子淳坐镇京城的谋士单腾连忙回道,“有!”
“什么事?”
“其一,前几天,皇上在朝堂摔了户部、吏部的折子;其二,吏部郎中伍士元被举受贿,今天上午,被大理寺查抄了家宅。”
夏子淳眯眼问道:“几时的事?”
单腾回道:“前几天刚有人上的折子!”
“动作这么快?”夏子淳惊讶的问道。
“是!”
“哼……”夏子淳冷哼一声,“又一个拿来填皇上怒火的棋子!”
“回公子,伍大人受贿不是一天两天了!”
夏子淳转头看向单腾,“京里有不受贿的?”
单腾笑笑,“别人受贿没他这么张扬!”
夏子淳进到书房,坐到书桌前,“我明天要上折子,帮我拟折子!”
“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