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十一年新春,瑞雪兆丰年,京城一片银装素裹,街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辞旧迎新之际,劳苦了一年的百姓们也都换上了新衣服,上街采办年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这几天荷包是饱满的,绸缎庄、南北货铺子的小伙计们也知道一年中买卖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一个个站在路上卖命的吆喝,再加上走街串巷的货郎们悠长的叫卖声和拨浪鼓的声音,京城显得更加繁华。
达官贵人们也在这个时候出门拜望,老朋友、老关系啥的都该走动走动了,平时不对付的那些政敌,对头也得放下身架和面子,换上笑脸互相拜个年,咱大周朝,讲究的是一团和气。
皇亲国戚,三公三孤啥的,都进宫赴宴去了,一般的朝臣,则忙碌着互相拜年,京城里当官的多,能用的上的关系也多,先拜哪个后拜哪个,都是有讲究的,一时间街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蓝呢大轿,绿呢大轿,回避、肃静的官牌,拿着皮鞭子骑着高头大马的差官,举着黑红棍子的开道衙役,大街上满满当当,互相见了也都客气,按照官衔高低进退有度,彼此间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忘掀开轿帘子道哥好。
人气最旺的莫过于新晋内阁右相柳松坡的府邸了,柳大人提了宰相之后便搬离了三山街,宅邸和官阶是对应的,不能随便僭越,是三间口,还是五间口,七间口,那都是有规矩的,高了不行,低了也不好,柳松坡身为宰相,按照品级自然要住七间口的大宅子,这是宅子整体宽度,至于进深,起码七进起。
柳松坡的宅子是皇帝御赐的,七间口,十三进,真有点侯门深似海的感觉了,柳家五口人再带着三个老佣人搬进去感觉空荡荡的,不过不打紧,皇上连丫鬟用人家丁厨子马夫都给配齐了,上百号的佣人等着差遣呢,车马轿子伞盖一应俱全,是要人搬过来就好。
相府门口停的车马排出去二里地去,来拜访的多是六部官员,柳相公虽然是副相,但是据说左相胡惟庸已经不受皇上恩宠,就快下野了,所以大家伙着急上火的赶来,想走走路子。
哪知道根本见不到右相大人,倒不是柳松坡拿架子不愿意见客,只要你不是带着厚礼行贿,同朝为官拜个年还是无妨的,可是今天柳相爷确实没空,他老人家携妻女进宫去了。
百官震惊,这是多么大的恩宠啊,进宫去和皇上一起过年,夫人女儿也同去,少不得被太后召见,赏个诰命夫人的头衔,相爷还有个女儿,听说年方二八,正是豆蔻年华,皇上家还有几个儿子没有婚配,这次前去,未尝没有相看相看的意思啊。
柳松坡不在,不过他儿子在,柳靖云这回算是出够了风头,当年的感觉又回来了,相府门庭若市,来往都是红袍紫蟒,玉带乌纱,相府的下人们全换上崭新的瓦楞帽子和黑绸缎的直棳,迎来送往,脸上带着骄傲的微笑。
柳靖云坐在正堂上陪着一帮尚书侍郎说话,他的身份水涨船高,那些二三品的大员见了他都要亲切的喊一声世侄,问他在哪里高就,于是柳靖云便淡淡地说,自己尚在家中赋闲,那些世叔世伯们便惊诧起来,连声叹道可惜,然后便提出自己衙门口还缺个员外郎啥的位子,世侄若是不嫌弃可去锻炼一段时间。
柳靖云很矜持的笑着,说一切都要听家父安排,心中得意洋洋,苦了八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什么员外郎,他在不放在眼里,做官就要做大官,有实权的大官,坐堂撒签子打人的那种大官,部堂里处理文案,捞点油水的吏员,老子才不稀罕呢。
……
次日传出消息,柳夫人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柳家女儿聪敏乖巧,老太后一见甚为欢心,当场认了干孙女,虽然皇上尚未正式传旨,但是一个公主的爵位是少不了的。
皇上这一套连环组合拳还真是够炫的,八年前把柳松坡从仕途巅峰打落凡尘,柳松坡被贬出京城,举家迁往西北苦寒之地出任兰州知府,知府位子还没坐热,一道旨意又将其贬到更加偏僻,鸟不拉屎的芦阳县,更甚的是,到后来居然派了锦衣卫过去要杀柳松坡全家,要不是元封及时赶到,恐怕柳家人就成为芦阳县荒野上的一杯黄土了。
旨意一道接着一道,不知道是皇上朝令夕改,还是故意想让柳松坡坐一回过山车,总之柳松坡是触底反弹,从此一路风生水起,从知县到知州、知府、巡抚、总督,再到右相,官升的那叫一个快。
皇帝就这个脾气,升迁任免官员全凭个人喜好,他看中的官员,不拘一格用人才,他不喜欢的人,能一贬到底。度。范良臣如此,柳松坡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