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堂堂的知府衙门破败不堪也就罢了,还逢三六九才开门,当是菜市场啊,两人悻悻地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骂,其实这事儿是他们不懂规矩,别说知府衙门了,就连县城衙门也不是天天开张,逢三六九才开门办公,接几个状子就算不错了,国朝的官场制度就是如此。
回到原地,把这事一说,四个人都觉得为难,今天正好是十八,要等到衙门下次开门还有小半个月,这可怎么等啊。
日头已经老高,四人肚子里都出叽叽咕咕的声音,就算心里再郁闷,饭总是要吃的,于是他们便赶着马车去寻找饭店。
这一路都是跟着马帮混吃混喝,四人都没有过下馆子的经验,瞅着那门头阔绰,招牌挺大的酒楼饭庄,他们自然不敢进,只能寻找路边简陋的小饭铺,终于在府衙附近找到一个拉面馆。
拉面馆门脸不大,一间瓦房充作厨房和雅间,外面搭了个棚子,里面摆着七八张粗木桌椅,看起来简陋之极,光顾的客人也都是短衣打扮,贩夫走卒为主,门前水牌子上写着价格,五个钱一碗面,加肉另加两文,还有概不赊账之类的词语。
只有元封认识字,看到概不赊账四个字,他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咱的钱还够吧。”
因为这一路都是和马帮一起走的,基本不需要什么花费,再者说了,他们是来领钱的,又不是来花钱的,所以盘缠带的很少,就是两个小银锞子,合成不过四贯钱而已,都装在叶开的身上。
叶开道:“足够,咱们一人吃三碗都行。”说着伸手一摸怀里,空的,再摸袖子里,还是空的,想到临近城门的时候把银子藏进靴筒里了,赶紧又去摸靴筒,可是又摸了个空,靴筒底部有个不起眼的破洞,银子八成是从这里漏出去了。
看到叶开的举动,众人都明白了,钱丢了。
四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距离府衙开门还有十几天,就指望这四两银子吃喝住宿呢,眼瞅着叶开把身上的衣服都翻遍了,银子还是没有踪影。
“许是掉在路上了,赶紧回去找。”赵定安急火火地说道。
“算了,丢了就丢了吧。”元封道。
“那可不行,那是银子啊。”张铁头也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架势,恨不得把叶开生吞掉,“叫你显摆!叫你显摆,非放在靴筒里,这下好看了吧。”
叶开满头大汗,脸涨得通红,也表示一定要把银子找回来,元封见劝不住他们,只好任由他们去了,马车就暂且停在拉面馆门口,由元封照看着。
三个人急急忙忙的去了,只留下元封一个人,虽然已经是阳春三月,但是背阴的地方还是很冷,元封将马缰栓在小树上,找了一个向阳的墙根蹲下,温暖的阳光撒在脸上,很是舒服,只不过拉面馆飘过来的香味钩得肚子里的馋虫又抗议了,叽叽咕咕的声音很是响亮,让几个路过的人都为之侧目。
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元封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他很尴尬地将腰带勒紧了两个扣,希望能止住这种声音,可是却于事无补,无奈之下只好将脸转到一旁。
忽然一股让人馋涎欲滴的味道飘来,有牛肉的醇香,香菜的芬芳,辣椒的浓郁,味道是那么真切,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元封忍不住咕咚一声吞了一口涎水,转脸看去,面前的地上果真摆了一碗拉面。
淡黄色的面条粗细适中,汤水清清,上面闪耀着一滩鲜红的辣椒油的光泽,衬托着白色的白兰瓜和绿色的香菜,以及上面两三片淡红色的干切牛肉片,此情此景,对于一个饿了大半天的,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来说,诱惑不可谓不大。
再看眼前,一个**岁的小萝莉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只小手还放在嘴里吮着,小丫头长的挺漂亮,两个丫簪梳的油光水滑,脖子上还带着一个大大的银项圈,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朴素大方,不过稍微有些不合身,像是用大人的衣服改成的。
“大哥哥,我请你吃面条。”小姑娘说话了,一张嘴却是湖广口音,声音如黄莺般婉转。
若是个粗鄙的饭店伙计端来一碗面让元封吃,他肯定会认为是嗟来之食,但是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请自己吃面,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你看,手指都烫了。”小姑娘把刚才吮的手指伸给元封看,自然看不出什么烫的痕迹,只不过这小姑娘身后的路上,撒的全是汤水的痕迹,看来将这碗面条端过来,颇费了不少周折呢。
元封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但是心中感动,张张嘴想问这孩子的名字呢,忽然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妇女,一边跑一边喊:“小姐,你站住,你怎么又乱跑。”
那小姑娘吐了吐舌头,冲那妇女做了个鬼脸,又冲元封呲着两个刚扎的小虎牙笑了笑,一溜烟的跑了。
拉面铺子里的人看了这一切,都见怪不怪,只有靠外边坐的几个人笑了笑而已。
这碗拉面元封始终没舍得吃,一直等到黄昏时分,赵定安等三人垂头丧气的回来,四人才将蹲在一起,将这碗拉面分着吃掉,拉面铺的老板还算好心,免费帮他们热了热,又盛了几碗不要钱的面汤给他们,今天这一顿就这样对付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