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水若幽梦才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道:“谢谢你。”
她当然就知道这三个字是从自己嘴里说出的,但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声音听起来那么生疏,那么遥远,就仿佛是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在笑,但她的表情却那么麻木,这笑容简直就像是在别人脸上出现的。
风十三郎摆了摆手,道:“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回答也很客气,客气的就像一把针,全部塞入了水若幽梦心里,刺得她生疼。
水若幽梦极力的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颤抖,说道:“我今天就要走。”
风十三郎道:“好!好在现在时间还早,你还可以赶一大段路,而且……你反正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礼。”
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接着说道:“而且我知道你现在就着急要走。”
水若幽梦慢慢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现在恨不能立刻就回到空之国。”
风十三郎神情平静,说道:“好,你快走吧,以后说不定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两个人说话都很轻,很慢,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这难道真的是他们心里想说的话,如果不是,那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有勇气说出来。
命运让他们相遇,但又让他们彼此不得不隐瞒,不得不分离,不得不欺骗……
风十三郎忽然转过身,说道:“你回空之国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我就不耽误你了,再见吧。”
水若幽梦看到他转身,眼泪差一点就哗的流了下来,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说道:“不错,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你……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风十三郎淡淡的说道:“是啊,一个人只要活在世上,就要不停的走下去。我,也要去找她了。”
水若幽梦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她忽然咬了咬嘴唇,几乎要咬出血丝,大声道:“我还想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风十三郎虽然停下了脚步,但他却没有回头:“什么事?”
水若幽梦道:“我……我想请你喝酒。”
她像是已经鼓足了勇气,接着说道:“是我请你喝酒,不是你请我,不说别的,只说你之前一直都在照顾我,就让我请你一回也是应该的。”
风十三郎轻声道:“可是……”
水若幽梦笑了笑,说道:“我虽然囊空如洗,但这件东西,应该也能换几壶酒喝,是不是?”
她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枚玉坠。
这玉坠虽然并非十分珍贵,但却是她最为珍惜之物,因为这是两位师傅,在她十岁那年,送给她的礼物。
她永远也没有想过自己会用着玉坠来换几壶酒。
但现在她却绝没有丝毫吝惜,只要能和风十三郎再喝一次酒,最后一次,无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风十三郎为她牺牲了那么多,她觉得自己至少也该为他牺牲一次。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报答他了。
风十三郎终于转过身,看到了她手里的玉坠。
他似乎也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到最后,他却只是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这人天生嗜酒如命,只要有酒喝,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子拒绝的。”
醉了,醉的真快,一个人如果真的是想把自己灌醉,那他一定会醉的很快。
因为他纵使没有喝醉,也可以装醉,最奇妙的是,一个人若是一心只想要装醉,只怕喝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在装醉?
风十三郎嘴里又在哼着那只歌,喝醉的人有些往往不去说话,却能唱歌,因为唱歌实在是比说话要容易的多。
水若幽梦静静的听了很久,她很清醒,因为她不敢喝醉,她知道自己一旦喝醉,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生怕自己再也狠不下心说离开。
最惜命的人,却往往死的最快。
但不想喝醉的人,却绝不会醉,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界线,酒喝到一定程度,就不能再喝了,即使喝下去,也会吐出来,而且这个界线,往往就只是那么一口。
一个人的心若不接受某件事,那他的身体也不会接受。
水若幽梦看着风十三郎,她的眼眶此刻却渐渐有些湿润了。
风十三郎已经伏在了桌子上,他胡『乱』的挥手道:“我醉欲眠君且去,你走吧……既然迟早要走,那不如快些走吧……”
水若幽梦的眼泪已经流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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