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并没有晕厥,她听到丫头恶耗,猛然气血攻心才有旋晕。身边是女儿的哭声,还有奶妈和莲瓣的急呼声。郑夫人虚弱地睁开眼睛,对着女儿焦急的小脸儿微笑:“不妨事,”撑一撑强着坐起来,郑夫人眸子看过澄心、郑刚家和莲瓣,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人重新又强硬起来。
桌上有茶,莲瓣倒来给郑夫人喝了几口。觉得好些后,郑夫人重拾微笑。眼前有幼女忠仆,哭为何来?自昨夜后,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再哭的郑夫人,又一次拭去泪水。自头上拔下梅花簪子,再取下手上碧玉钏,澄心明白过来,也取下自己头上首饰交到母亲手上。
一方锦帕上,堆着十几件簪环,一旁放着几张银票和几个碎银锭,小银角子。郑夫人柔声对发上光溜溜的郑刚家的和莲瓣道:“他日百倍相还。”金珠子耳环、小玉坠子和些碎银这是郑刚家的和莲瓣拿出来的。
这样一看,居然有许多。郑夫人先取过一张银票:“这个送给庵主,是我们在这里借宿之资。”澄心接过银票:“奶妈和我去送,母亲不必劳动。”郑夫人含笑点点头,伸手抚一抚澄心小面庞,温柔道:“我儿此去,要和气些。”澄心用力点头,转身和郑刚家离去。郑夫人不无欣慰看着女儿背影,莲瓣也道:“姑娘懂事好些。”
家适大难,幼女也知安慰,郑夫人笑中带着辛酸。乍一觉酸楚,又即敛去。在房中和莲瓣正商议着,澄心小脸儿涨得通红回来。慧丰相伴着进来,对郑夫人惶恐道:“这银子断然不敢收,罪过罪过。”推托几次,慧丰坚不肯收。郑夫人带着女儿起身,泪又盈于睫,真不知哪里来这许多泪水。
母亲在前,女儿在后,郑刚家和莲瓣在旁。对着清瘦逸朗的慧丰拜,再拜,再再拜!象是千拜万拜也拜不过慧丰的情意。告诉过自己不再哭的郑夫人,死死在伏在地上,身子扭动着,强忍着不肯哭出声来。而澄心,没有去扶母亲,身子站得笔直,严肃地对着慧丰,极其认真地道:“他日,必定百倍相敬!”
什么是锦上添花不须有,雪中送炭无须多。肃然的澄心可以看到,这房中就是一场火热热的炭火,由慧丰心中至手上,再至她音容笑貌间,热情劈驳地交到主仆手上和心中。
慧丰嘘唏扶着郑夫人,又对着澄心和气一笑。再告诉郑刚家的和莲瓣:“起来说话,以后如何,还要从长计议。”提起这个,郑夫人和莲瓣刚才商议过,当下道:“长住总是不便,待见过老爷讨来主意,我们不再打扰。”
慧丰摇头觉得不妥:“夫人姑娘带上尊仆,都是女流,外面住着不便宜。依小尼的话,这里住着吧。夫人要是不安,小庵正在抄观音经散人,夫人姑娘帮着抄些,既保佑老爷官事早了,也是一桩功德。”
慧丰样样安排停当,郑夫人不好再谦。就是莲瓣也自告奋勇:“我也会写字,我也来抄。”郑大人一场官事,如同一块炼金石,试出这些真心人。澄心小脸儿又涨得通红,这一次是为感激!
当夜郑成没有回来,第二天郑成也没有回来。第三天,澄心陪着母亲抄经卷,不时瞟一眼母亲。郑夫人感觉到女儿不安,放下手中笔,温柔地道:“写得久了,出去走走。”让莲瓣和郑刚家的房中留下,郑夫人道:“这里幽静,我和姑娘散一散。”
莲瓣还抄经卷,郑刚家的在做针线。郑夫人携着澄心的手出去,在外面花木间走上一会儿,心情俱各舒畅。澄心对着母亲露出笑容:“咱们还写经去。”转身正要走,耳边听到银铃一样的笑声打破这幽静,有人来了。
初遭大难的郑夫人,本能地扯着女儿的手离去。她此时心情,不愿意多见外人。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喝斥:“站住!看到夫人不行礼,就此速去是何道理!”郑夫人和澄心不得不转过身来,对身后的人打量过去。